田舟不知所措:“下官愿做侯爷麾下的千里马,可……千金之赐足足有余,不能再多了。”
陈庆嗤笑出声。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唤鹿、鹤二人过来。
两个奸猾老货这会儿肯定抱着他的大腿开始喊爸爸了。
“田少府。”
“本侯问你,自打从皇陵营地出来,在我手下任事,你可有一日懈怠?”
陈庆语气严肃地问道。
“未曾。”
“侯爷救秦墨于水火,待我等恩重如山,下官岂敢懈怠半分。”
田舟昂起头,言辞恳切地回答。
陈庆又问:“本侯交代下的事,你可有敷衍塞责、畏难抗拒之处?”
田舟摇了摇头:“说句不自夸的话,冶铁司里的一砖一瓦,一钉一铆下官都了如指掌。冶铁并非易事,稍有疏忽会出大乱子的。”
陈庆脸上浮现出笑容:“本侯再问,你每日几时起,几时眠?”
田舟思索片刻:“下官卯时一刻即起,洗漱用饭后,三刻即至府衙。夜间子时而眠,偶尔也会拖到丑时。当然,白天犯困的时候,也会趁稍有闲暇时打个盹。”
他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羞愧地低下头。
陈庆换算了下时间。
五点钟起床,不到六点钟就开始上班。
晚上12点睡,偶尔还会拖到凌晨一两点钟。
这特么的哪还是凡夫俗子,简直是加班仙人!
“田师兄,太子殿下赠我的名驹赤影号称日行八百里。”
“你知道它如何度日的吗?”
陈庆戏谑地说:“早间有马仆带它出去遛弯撒欢,跑一圈回来再享用麦、菽等精粮饲料。”
“食有三刍,饮有三时。”
“隔三差五才上一回工,走得还不能太远,累了它就耍性子故意磨蹭。”
“偶有故旧好友来求取马种,还得备下厚礼上门请托。”
“马儿也不能亏待了,育种时要给它的饲料里加些鸡子、肉末,免得它损耗了精气。”
“八百里的神驹尚且如此,千里马更甚之。”
他哂笑道:“你还自比本侯麾下的千里马?”
“马儿可没你过得这么辛劳苦楚。”
田舟羞红了脸,被说得哑口无言。
“岁赐清单已经呈递宫中,陛下批示后即可发放。”
“你回去好好把它看一遍,有什么错漏或者有失偏颇的,再来回报。”
陈庆郑重地说:“金玉财货、豪宅大屋、珍馐美味、绫罗绸缎,你想要的本侯都可以给你。”
“但我昔日当着众多百姓的面发下豪言,许诺将来的铁器会比米粮菜蔬更加便宜。”
“这不光是本侯一人之心愿,更是太子和陛下的愿景,天下千千万万百姓的渴求。”
“田师兄,大秦需要更多的铁,质地更精良的铁料。”
“靠你了!”
田舟一揖到底:“下官责无旁贷。哪怕死,也要死在冶铁司!”
陈庆满心欢喜。
这不就对了嘛!
外地来咸阳务工的民夫,宁愿在街头讨饭,也不去做那每日八钱的活儿。
一提起城里的黑心老板,张嘴就是‘我入他娘!’‘老子是他爹!’。
但那些拿到老家开具的传书,每日能赚到十二三钱的,怨言就少了许多。虽然也免不了背后腹诽东家刻薄,却也能踏踏实实干下去。
将作少府的工匠待遇好一些,哪怕对内务府同工不同酬早有怨言,但为了保住饭碗,这么久一直选择忍气吞声。
陈庆手底下新设的各府司薪俸优厚,赏赐也给的足。
换来的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指哪儿打哪儿。
鹿仙翁、鹤仙翁之流抓住机遇飞黄腾达的,则口口声声把陈庆奉为再生父母,就差立个牌位把他供起来了。
所以——员工的态度和收入基本成正比。
田舟这样以内务府为家,全年十二个时辰候命的,就该拿最高的岁赐。
——
是夜,银河高挂,繁星漫天。
冶铁司犹如黑夜中匍匐的巨兽,吞下大量的矿石和煤炭,喷涌出炙热的铁水。
田舟并不宽绰的居所被挤得满满当当,连门外的墙根下都有人冒着寒风在兴奋地交谈。
这是秦墨有史以来拿到过最高的一笔封赏。
哪怕墨圣在世时,止楚攻宋、止齐伐鲁都未获得如此丰厚的回报。
岁赐清单是真的吗?
他们真能如数拿到上面的东西吗?
始皇帝会不会驳回侯爷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