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天气渐凉。
放眼望去,关中大地到处都是由青转黄的农田。
扎实紧密的稻穗挂满了枝头,老农饱经风霜的面孔上流露出丰收的喜悦。【1】【6】【6】【小】【说】
同样,即将征收的秋赋也成了百姓心里沉甸甸的负担,隐忧始终挥之不去。
一匹匹快马从咸阳飞奔而出,携带着始皇帝的诏书分发各地。
天下震动!
陈庆站在明亮的玻璃窗前,望着银行大楼下人山人海的场景,一时间感慨万千。
密集的人群像是蚂蚁般挤得水泄不通,全都是为了来抢先兑换铜钱。
早先他就拿新钱在外面用过,商贾百姓的接受度相当高,根本不问来源,单凭做工和精美程度,就认定它比旧钱价值更高。
能以旧钱原价兑换新钱,毫无疑问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众人自然趋之若鹜。
可是……
陈庆看向银行大楼的正前方。
一排排甲胄齐全的士兵围出了大片的空地。
奢华的马车停地整整齐齐,仍旧富余了很大一块地方。
但无论兑换铜钱的地方再怎么拥挤,始终与这里保持着一定距离,哪怕连接近守卫士兵的人都没有。
“陈府令,你这新府衙冠绝天下,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老夫可是羡慕得紧呐!”
蒙毅拿着一只透明玻璃杯,踱步到他身旁,语气充满羡慕和嫉妒。
“蒙尚书说笑了。”
“你若是喜欢,本官大可以分你一层。”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陈庆大方地说道。
“老夫哪有这样的福气。”
蒙毅连忙推拒。
始皇帝来了,很快又走了。
以他常年侍奉御前的经验,很容易就猜出了嬴政的心思。
寡人的咸阳宫尚不及此处,如今皇家银行已经开门营业,又不好开口索取。
看不得!
越想越来气!
蒙毅没有陈庆那么大的胆子,也没那么强的抗压能力。
真让他在这里办公,怕是每日里提心吊胆,连吃饭睡觉都不踏实了。
“陈府令,营造此处楼阁花了不少钱吧?”
“还有朝廷发行新钱回收旧钱,却不取半分火耗,势必亏损巨大。”
“老夫多嘴问一句,内库支撑得起这般折腾吗?”
“或者说……”
“陈府令该不会挪用了别的开支吧?”
蒙毅寒暄过后,终于拐到了正题。
银行大楼的华贵,乃是他平生未见,想都无法想象出来。
而兑换新钱不收火耗的操作,更是令其百思不得其解。
钱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凭空出现。
陈庆这么造,内库的家底再厚也顶不住!
蒙毅不禁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他们投入的钱财已经被贪污挪用了吧?
“蒙尚书说的什么笑话。”
“难不成你怀疑本官坑害了各位同僚不成?”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陈庆坦荡地张开双臂。
“像!”
蒙毅丝毫不给面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庆面色一滞,随即又轻快地笑了起来:“要不然蒙尚书改日得闲,来内务府查阅一遍账册?”
“本官不敢保证万无一失,起码是大差不差的。”
“如今各大工坊的土地征收、赎买都已完成,开工在即。”
“本官有天大的胆子,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
“只要你们钱粮供给得上,内务府的物料、人手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但凡有任何差错,北军中也有不少武艺高强的好手,你随时让他们来取我性命就是。”
蒙毅听他说得如此笃定,把心放下了一半。
“陈府令言重了。”
“蒙家支出的钱粮不在少数,老夫才多此一问。”
“陛下将内务府交由你掌管都放心,我等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那个……真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陈庆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本官以人头担保,内务府这边万无一失。”
“蒙尚书稍待,我去下面看看。”
“秦墨工匠如今责任重大,今日人员庞杂,千万别惹出什么乱子。”
蒙毅连连点头:“要不老夫随你一道去?”
陈庆摆了摆手:“您乃公卿之尊,在场的话反而会让他们不自在。”
“太子殿下过来了,我们一起去吧。”
扶苏与蒙毅打了声招呼,赶忙把陈庆拉到了旁边的无人僻静处。
“先生又在以人头作保?”
陈庆满不在乎地说:“是呀,个个都不放心,非得拉着我问来问去,微臣除了人头作保还能如何?”
扶苏语气急切:“先生就不怕……”
“怕个什么!”
陈庆摸了摸袖袋,从里面摸出两枚崭新的铜钱。
“殿下能分得出它们哪一枚是蒙家的钱,哪一枚是皇家的钱吗?”
扶苏迟滞片刻,缓缓摇头。
“那不就得了!”
“甭管来历如何,如今它们都是皇家的钱。”
“微臣一颗脑袋换回上千万贯,史官再怎么吝啬,也得给我来个名留青史吧?”
陈庆不见半点惧色,反而得意洋洋。
扶苏既感激又忧心,想劝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殿下,微臣跟你说多少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