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有些惊讶,难道那内侍过来只请了他一人吗?也不知嬴政是否会来。
徐福走上前去,小童像是压根没听见脚步声一样,低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倒是床榻上的老太卜颤巍巍地撑开了眼皮,老太卜已经瘦得脱了形,眼皮拢在一块儿,皱巴巴的,费老大的劲儿,也只能撑开了一条缝出来。他面上已经没有多少肉了,瞧着瘦得有些吓人。但是他身上却不见多少病态,反倒还诡异地让人觉得精神无比。
“徐奉常。”他的声音从喉间发出来,冷漠,但是足够清晰。
“老太卜。”徐福将身子微微前倾,好方便将他说的话听得更清楚,不漏过一句。
“那日……徐奉常的签,有些意思……我抽得一签,是为中上签,签中云,时日再长一些,我心中之愿便有达成的那日。”老太卜猛地咳了咳,剧烈地喘了两口气,小童跪在一旁不敢动他,老太卜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你可知……我心中之愿?”
徐福心道,我自然是不知的。他耐心地等着老太卜缓一缓,再说出后面的话。
“我一生卜筮,却未算到自己晚景凄凉,膝下无人。”
徐福打了个激灵,难不成老太卜还要认他做干儿子不成?
不过很快徐福就知道自己想太多了。
“我一心系在卜筮之道上,偶见徐奉常之才,颇为惊喜,待我死后,徐奉常必然是要接替我之位的。徐奉常比我更有本事,想来日后这些诡奇的卜筮法子,也将能从徐奉常手中流传出来,教太卜署中上下习得,也令他们知晓,人外是有人的,不是学个龟甲卜筮便能猖狂的。”
徐福有些纳闷,“这便是老太卜心中所愿?”
老太卜费力地点了点头,“且要劳烦徐奉常将那签送予我,待我下葬时便陪我一同下去。”
说着他从被褥底下推出了一竹简来,那竹简“啪”的掉到了地上,徐福弯腰捡起,老太卜在耳边道:“此乃我毕生心血,交付于你。”
毕生心血?
徐福差点手一抖给摔了,“这不大合适吧?”不是徐福矫情,只是他没怎么想明白,老太卜为何就这样将心血留给他了?明明他们也只见过寥寥几面而已,说过的话也甚少。
老太卜却未再说话。
徐福握了握手中的竹简,直起身子,再看老太卜,他的双眼已经阖上了。徐福心中一惊,“老太卜?”
却再无回应。
两个小童呆呆地瞧了会儿,随后才悲声大哭起来。
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突然,徐福怔了好一会儿,才握着手中的竹简转身走了出去。
嬴政此时已经站在门外了,神色冷漠,见徐福出来,这才挪动步子迎上了他,之后自有内侍进门去处理接下来的事务。嬴政连多问一句也没有。徐福敏锐地察觉到,嬴政似乎的确很不待见那老太卜。
嬴政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声道:“父亲认华阳夫人为母后,受夫人影响,孝文王属意父亲为太子,老太卜对孝文王言,父亲不能做太子,恐为秦国带来战乱祸患。后我与赵太后自赵国归来,老太卜便指着我道,此乃战乱祸患之源。”说到此,嬴政轻蔑一笑,“他倒也未曾说错,日后的战乱,还多着呢。”嬴政的眸光冷了冷。
徐福沉默了,只是安抚性地覆在了嬴政的手背上。
当时归国后,嬴政是何等地位?恐怕没几个人瞧得上他。原本嬴异人的位置也坐得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