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游穿着一件破棉袍,赶着马车。天地旷然悠悠,落日辉煌无际,竟显出些萧索肃杀的气氛。
“吁——!”
骏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独孤游扯了缰绳,见前方竟站着一个小孩,若不是他眼疾手快,恐怕那孩子就要死在马蹄之下了。
“喂,你怎么……”
他话未说完,却忽然住了口。
那孩子七八岁模样,骨瘦如柴,嘴唇干裂发白,偏偏一双眼睛如火如夜如铁,暗昧深幽看不见底。他左手捏着一块破铁片,也不知是哪截的断刀。铁片上的毛刺已将那手扎破,从未结痂的伤口上正涌出一丝丝的鲜血。
可刀尖却那样明亮,逆着光,像一点流星。
那孩子哑着嗓子,双肩颤颤,极艰涩地吐出几个字,
“水,要么死。”
独孤游闻言便笑了,他独步武林十三载,好歹跳脱出去了,竟要被一个孩子拦路抢劫。
“小娃娃,你要喝水便直说,做什么学那些响马路霸?”
那孩子闻言敛了眉眼,露出一个不像他年纪的表情,
“有水喝才能活命,可命不是靠乞来的,是要自己挣来的。”
独孤游听罢愣了愣,不禁耸然动容,他仔仔细细将那孩子打量一遍,心中讶然,暗道:
“这竟是个不世出的奇才!”
那孩子知道自己不过是螳臂挡车,但又实在不愿意跪地求饶。他父母双亡,漂泊流浪,横竖是个没牵挂的,天生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他两天两夜没有喝水,此刻头重脚轻,眼前发黑,喉中如有火烧。他在路边已等了整整一天,终于碰见个麻秆样的书生孤身而行,心说这便是最后一根稻草。
那书生相貌平平,容长脸型,淡眉,杏眼,不讨喜也不讨厌。他本来好好一个老实模样,笑起来却偏有几分混不吝,
“行了行了,是我怕你,你且上车来!”
那孩子没有动,依然用那刀子般的眼睛盯着他。
独孤游知道他不会轻信自己,也不恼,自车里取出一坛子酒来,晃了晃。
那孩子听见清脆的水声,眼睛忽然亮了亮,咽了口唾沫。
书生驱马向前,只轻轻一托,就将那孩子抱到了身边,拍开酒坛的封泥,递给他。
那孩子抓过比自己脑袋还大的坛子,仰头就倒,却猛地一口喷出,咳嗽起来。
“你,你……咳咳,这是什么东西?”
独孤游接过去,极潇洒地灌下一口,眼中泛起一点狡黠的笑意,
“这是酒,男子汉就应该喝酒。”
那孩子瞪他一眼,赌气似的抢过坛子来,一口一口地喝着,那脏得看不出肤色的脸颊上泛起一阵红晕。
“你父母呢?”
“死了。”
“那你还有别的家人吗?”
“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