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我以为他要开始表达廉价的遗憾了,然而他狡黠地笑了笑说:“呈上肉体也是一样生动的。”他嘴角微抿,透出股少年人没有的促狭意味,下一秒却变成安慰似的微笑,我揉了揉眼,老旧车厢的灯太昏黄。
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谈他自己。他说他是楼城本地人,在京城上大学,去年这个时候生了场大病,申请休了一年学,上半年修身养性下半年帮亲戚开了家网店,现在取保候审时间过了,要上刑场咯。
我调侃他:“现在回去同学还认识你吗?”
他摆摆手:“你还没问我走之前认全了吗。”
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这一笑惊动了某个小东西,我怀里的帆布包开始挣动,之后徐徐传来一声“喵~”。我这才想起还有这茬,连忙拉开个小口,一个白色的小鼻尖急不可耐地钻出来,舌头不住在我的指尖舔舐,我不敢放出来,朝吸烟区那边看了几眼,几个民工状似不经意地瞟了瞟这边,看起来并没有举报的欲望。
“猫?”对面那男孩倏地睁开眼睛,瞳仁漆黑如夜,倒是比我的猫更像一只猫。
“嗯,我阿婆养的,叫朝朝,朝朝暮暮那个朝朝。”他似乎不在意我为猫的名字做出解释,兴奋地翻着他的背包,掏出一小袋猫粮,是个美国牌子,他探手摸摸朝朝露出的半个脑袋,问我:“可以喂吗?”
我被他指尖的低温碰得吓了一跳,忙说:“可以可以。”
我好奇他为什么不问我猫是怎么带上来的,旋即摇摇头,小城市安检本来就是任君想象。他没有猫却随身携带猫粮?真是个怪人。
“学校、公园、绿化带,京城到处都是流浪猫,带习惯了。”像是感觉到我的疑惑,他自己回答了。
我讷讷地不知道如何继续开口,只好望着玻璃里黑幕印衬下两张惨白惨白的脸发呆。
他掐了烟,喂了一会猫,大约是觉得无聊了,站直了拍了拍我的肩膀,朝车厢侧侧头示意自己要回去了。
“站不住了来找我换座。”他对我说。
我在“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和“好啊谢谢你”之间纠结了数秒,再抬头他已经走进车厢了。
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又用不长的指甲掐了掐掌心,我早就恼恨自己的犹豫和慢半拍,最后无奈地坐到地上,叹了口气。幸而还有朝朝用它的小脑袋不倦地蹭我的掌心,阿婆葬礼上的疲倦从被舔舐的指尖一点点抽丝,睡眠最终像一个茧包住了我。
凌晨的时候,我被突然的到站提醒惊醒,头晕脑涨地站以来,取了水杯晃晃荡荡地去接水。那个男生坐在靠过道的位置,正和几个也是大学生模样男男女女玩三国杀。
车厢的灯光把他的五官照得真切了些,阿婆说长得好看的人隔得再远五官也是清晰的,我不得不感叹果然是这样,再想看清楚些,却被几个凑热闹的年轻女性挡住了。
“兄弟,水满了。”
我猛地回过神来,热水已经溢了些许,烫得我险些抛了杯子。
翌日早晨8点左右,火车到了京城。出站的时候下起了小雨,天空愈发白雾弥漫,雨滴配雾霾,我总觉得在空气里听到什么东西裂开什么东西钻出的声音,听不真切,无从形容。
鬼使神差地放弃了打车,我决定去地铁碰碰运气,我想我大约是想再看看那个男生,又觉得赧然,只好敷衍自己说是“碰碰运气”。
然而一看见安检口的人流我就气馁了,这是要去碰“跑丢鞋子”的运气,还是“出不来坐过站”的运气?我真是莫名其妙。
掉头往回走,却被后面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