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越问:“你要干什么?”
“组局玩游戏啊,来不来?”
“不来。”慕越冷淡道。
“别这么见外啊,这么久不见,哥哥们好想你。”
“少来这套。”慕越皱起眉,“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最近火得让人眼红,”乌鸦真心诚意地说,“让哥们蹭一下。”
慕越沉默半晌,说:“滚开。”
原本想处理一下被自己偷偷吃过的生日蛋糕,免得陆端宁发现端倪,可当慕越下楼时,先一步看到那个站在落地窗前的挺拔身影。
他背着身在和某个人打电话,熹微的晨光打在他雪白的衬衫上,拢上一层幽微的光泽。
慕越默默看了他片刻,不想偷听,往回走时忽地捕捉到陆端宁对电话那头的称呼——
“没关系,妈妈。”他说。
慕越顿时停住脚步。
陆端宁没有察觉到他在身后,对话还在继续——
“你要离婚的事我从沈近那里听说了。你一直劝我不要记恨爸爸,可是,其实你才是最想离开他的人,对吗?”
“意外吗?其实不会,反而应该恭喜你。如果你觉得这是一段失败的感情和婚姻,那就算不上冲动吧。”
陆端宁低下头说,“妈妈,我希望你能达成你想要的结果,将来能过得自由快乐,那你想利用谁都可以——利用我也一样,反正,现在这个时机也不会变得更糟糕了。”
“为什么是他?”陆端宁安静了片刻,似乎有些哭笑不得,甚至因为对方激动的态度笑了起来,生平头一次,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理智气壮道,“你有你要公开的事,我也有我要公开的事,你早就管不了我了,没必要生他的气了吧?嗯,生我的就好了。”
那边似乎又说了很多话,陆端宁安静的时间更长了,笑意也逐渐收敛,“有的时候可能确实像你说的那样吧,你知道,我根本不是一个多好相处的人,经常觉得其他人蠢笨又乏味,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一个人过完这一生,也懒得因为可能的孤独和谁缔结长久的关系。”
“可能你说的也没错吧,他不是能改变我的人,也不是能让你们满意的对象,是我的记忆对他做了太多的修饰,产生了太多不合时宜的幻想,我在追寻幻想里那个完美的人,可那个形象,与真实的他相差甚远。找回他之后,我没有想象里那么开心——也不是没有,而是真正开心的时刻总是很短,更多的是疲惫,总是顾及别人的情绪,迁就他的创伤,但是他很不听话,又太敏感偏激……我觉得很累……”
慕越扶着墙,听着他的话脑袋空了一瞬,原来,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吗?
这些日子里,他那么主动地陪自己吃饭谈心,那么积极地邀请自己加入他的生活,表现出和大众印象里的陆端宁截然相反的轻快活跃,不论遇到何种境况总是体贴又温柔,多难的问题都不足以让他皱一下眉,都是他为了迁就自己的伪装吗?
慕越拼命地想,可是怎么也回忆不起来陆端宁上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是在什么时候。
原来,我一直在消耗他吗?
身后传来奇怪的动静,慕越回头,看到西施用脑袋抵开侧门,飞快钻了进来,抖抖毛晃落满身的白雪。
她仰起脑袋,有些疑惑地望着慕越惨淡的脸,小跑过去蹭他的小腿,慕越却没有蹲下来摸摸她的头,步履仓促地推开侧门出去了。
西施“喵”了一声,想追过去找他玩,却被飞快合住的侧门挡了回去。
她有些沮丧地伸了伸爪子扒拉门,又调头跑进客厅找陆端宁。
陆端宁循声回头,笑起来摸了摸她的耳朵,对电话那头的郁容说:“可是妈妈,我不后悔。这个世界上少有什么是真正完美的东西,如果我喜欢他的外在,喜欢他依赖我的样子,喜欢他带给我的活力,用各种意外状况打破我一成不变的生活,那我就应该平等地接受他没那么成熟稳重,情绪不够稳定,总是生气又很容易哭。”
“他可能离开我的痛苦远大于我迁就他的痛苦,”他说,“我心甘情愿为他改变,因为我希望我的存在能让他获得真正的快乐,就像我希望你以后能圆满幸福一样。妈妈,祝你快乐,永远自由。”
走出去好长一段路,慕越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穿外套了。
今天是个晴天,昨夜的落雪开始消融,零下的温度,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
他停下来,打算打辆车回学校,手机又“嗡嗡”地响了起来。
他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手指僵硬着滞在半空,迟疑了好几秒才轻轻划过。
“校园霸凌诶,好可怕。幸好我是霸凌人的那一方,你说对吧?”
“大小姐,这种程度而已,你觉得已经够了吗?”
“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取决于你能开出什么价啊。”
对话戛然而止,虽然年岁久远,还因为隔着电流变得有些失真,却并不难分辨出这道声音曾经属于谁。
慕越攥紧手机,低声叫她:“云姣。”
“嗯,是我。”她说,“慕越,我们见一面吧。”
云姣从小区门口接到慕越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搞行为艺术啊?凄惨得好像被老妖怪吸干了的童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