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鱼蛋粗面走葱,谢谢惠顾。」
一手递上客人订制的外卖,另一手收下客人的付款。青年礼貌地弯腰,直至客人关上房门,方才阔步离开。
青年的名字是陈弘文,是个普通的外卖快递员。
年仅二十三岁的他,从中学毕业之後,因为偏科严重,导致整t成绩未如理想,达不了大学的招生要求,只好提早投身社会。之不过因为学历的低下,加上没有就职经验,让他在职场上不太顺利,於不同的职业之间辗转,一晃眼便五年过去。
而现在,他姑且在一间茶餐厅里工作,单纯混一口饭吃。
「时间尚早啊。」
距离原定时间有些落差,陈弘文打算在附近悠转一会,才回去打工的茶餐厅。
有条不紊地完成工作,接着在工作之余的时间放松心情……陈弘文很享受这样慵懒的时光,他总是在送完外卖以後,在附近的公园、街道上闲逛,每天几乎如此,本人也未曾想过改变这样的习惯,日复一日地重复。
直至当下,他碰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在不远的拐弯处--
身穿西装外套及白se衬衫,下半身则是黑se短裙,看上去俨然一个办公室打扮的成shunvx,正挽着棕se手提包,踏着一双高跟鞋,徐徐走入陈弘文的眼前。
尽管变化非常之大,陈弘文还是认出了她是谁,乃中学时期的同窗,成绩斐然的才nv周敏。虽然交谈的次数寥寥可数,但是陈弘文也知道她的厉害,每一学科都有着卓越的表现,让她位於全级排名之首,是每一个同学都望尘莫及的存在。
这样优秀的她,即使进入了哪个大学也没有问题,前途当然是金碧辉煌。相反,自己只是个念书不成的窝囊废,仅仅是赚着快钱度日……
面对周敏,陈弘文便感到自惭形hui。他别过头,打算装作没有看见周敏,却被周敏所注意到,唇瓣微启:
「陈弘文?是你吗?」
听见周敏轻唤自己,陈弘文只好回头相视,勉强地挤出笑容。
「嗨,好久不见。」
「果然是你啊!」
周敏凑近上前,身上的胭脂香气便扑鼻而来,令陈弘文意识到距离的拉近,不自禁後退一步。
「……怎麽了?」周敏狐疑。
「没、没什麽!对了,你近来还好嘛?」
「还算过得去吧……要不我俩找间咖啡厅聊聊天?」周敏微笑。
即使是关系较疏的同学,周敏也可以待人亲切,这也是她受人欢迎的一项特质吧……陈弘文心中慨叹。
俩人找了间附近的咖啡厅,其昂贵的饮料消费,令陈弘文一度愣住,急急翻看自己的银包是否足够应付。
「你要点什麽吗?」
「我?让我想想……」
难得一见,可不能丢人现眼!陈弘文把心一横,决定点了杯最昂贵的咖啡,以此掩饰自己潦倒的一面。然而周敏的选择,却出乎陈弘文所料,只是要一杯最便宜的巧克力。
「周敏……你要这个便可以了?」
「嘻,这里的巧克力可好喝呢。」
察觉到自己的孩子气及愚昧,陈弘文有点气馁地啜了口咖啡,眉头不禁为咖啡的苦涩而蹙起,开始懊悔自己的选择。
「陈弘文,你现在做什麽工作?」周敏率先打开话匣子。
「啊……其实啊……」感到有点难以启齿,陈弘文吞吞吐吐地说,「当外卖……外卖快递而已。」
「哦?那我惠顾你们餐厅是不是有优惠呢?」周敏打趣说道。
「当然!我会赠你一杯n茶……免费的!」
「哈哈,谢罗。」
悠悠地啜了口巧克力,周敏看上去气定神闲,丝毫不见慌张,彷佛在跟普通的朋友打交道。观察起周敏现在的模样,陈弘文觉得她b以前变漂亮,五官轮廓更突出了,脸颊的婴儿肥也消失了,耳根甚至穿了耳环,为她的形象添了几分成熟美。
反观自己,除了多出几根胡子,面容更加憔悴以外,好像也跟以前没有多大差别,不过是从小男孩变成年纪大一点的男孩而已。
「……对了,周敏你最近过得如何?」陈弘文礼尚往来地问。
「我吗?」
「虽然我猜不出来,不过肯定是投身什麽大公司对吧!」
「不对哦。」
「什麽?」
「我是一间出版社的编辑,公司才刚刚起步,称不上规模大,财政也十分紧张呢。」周敏苦笑。
陈弘文感到不可置信,以周敏的实力衡量,晋身大公司工作绝对不是问题,成为医生律师等上流人士也并非难事,何苦要屈就一间出版社?
「不过啊,我很开心。」彷佛看穿陈弘文心中的疑问,周敏继续说下去,「帮助不同的作家,刊登jg彩的文章,於我来说可是件无b鼓舞的事!」
「感到鼓舞?」
「对!很久以前……打从小学开始,我便很喜欢看书,每当我看完一本有趣的书,都会觉得jg神饱足,彷佛心中的空洞被填上了。随着量越来越多,我渐渐萌生一个想法,那就是经自己的双手,完成自己一直以来喜ai的书籍。」
听着周敏娓娓道来,陈弘文觉得自己逐渐理解她的想法。即使共度六年的中学时光,陈弘文也只是跟周敏保持一定的距离,观察她获奖、被人称赞的表面,从未接触她内心的想法,未曾深入了解过她。
微风轻拂,牵动了咖啡的表面,波光粼粼。
「陈弘文,别怪我说话直接……」
周敏先是乾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而後缓缓说道:
「你满意现在的生活吗?」
「什麽?」
「就是指……你现在的工作。」
果然是来挖苦我的嘛……陈弘文心中不悦,以为自己被人看轻,而周敏也察觉到他的心情,连忙矢口否认:
「不!我绝对不是看轻你!倒不如说……我认为你拥有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
耐人寻味的一番话,g起了陈弘文的兴趣。当他想打听下去时,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中断了俩人之间的对话。
点头表示歉意,周敏将手机捧在耳边,轻语交谈几句後,便挂掉了电话,不好意思地说:
「抱歉,我接下来还有工作……」
「没关系,你去吧。」
临离开之际,周敏忽然回眸,冷不防说了一句:
「我曾经……看过你写的文章,那真是非常动人的故事。」
话毕,她便迳自离去,留下愕然的陈弘文。回去的路上,陈弘文不断思忖周敏所说的话,既意外又疑惑:到底是什麽时候发生的事?
自己确实是尝试过写,之不过後来因为某种原因,只好半途而废……或许是那个时候发生的事吧?他模模糊糊地猜测。
「喂!外卖仔!」
听见老板呼唤自己,陈弘文这才回过神来,正身处於店舖中,距离打烊还有很短的时间,店内已经没有其他客人,显得清静休闲。
茶餐厅的老板,是个外表有点肮脏的中年大叔,人称「梁叔」。他对待陈弘文总是没有保留,想到啥便说啥,是个表里如一的家伙。
「又在发愣?你小子……从外面回来之後便不太对劲,整天神不守舍的,是碰见了美nv吗?」
「才不是……不,她也算是美nv吧。」
「什麽?」梁叔怱怱从厨房跑了出来,伸手绕过陈弘文的脖子,不怀好意地笑,「有没有照片参考一下呢?」
「没有啦!」推开烦人的梁叔,陈弘文正经地说,「对了,这几天我要休假,暂时不来店里了。」
「啥?」梁叔瞪大双眼,样子颇为吓人,「你不在的话,谁替我送外卖啊?」
「谁管你,自己走着瞧。」陈弘文冷冷地说。
见时间差不多打烊,梁叔皱着眉头,扬手驱赶陈弘文:
「成了,你三天後好回来啊!现在给我滚蛋。」
「那我走罗。」
目送陈弘文下班,梁叔点燃起一根香菸,往嘴里ch0u了一口,狐疑地喃喃自语:
「这小子真是……突然要请假三天,到底g啥去?」
哼着轻松的小调,陈弘文回到家中,率先做的不是换掉衣服,而是走到书柜跟前,翻找他搁置已久的一件东西。
「咳、咳!找到了!」
拍掉笔记本表面的灰尘,陈弘文按不住雀跃的心情,迅速翻开书页,上面记载他曾经手写的,经过漫漫时光的磨蚀,部分文字甚至出现褪se。
「哈,当时的我文笔还不赖吧。」
为自己写下的故事沾沾自喜,陈弘文翻着翻着,很快便翻到空白的一页,尚未完成……
这就是陈弘文想办的事情。
打开台灯的灯光,陈弘文坐在桌子前,久违地执起铅笔,尝试写出故事的後续。然而他没有接触书本长达五年,不少词汇及文法都已经遗忘掉,执笔忘字也再所难免,导致他感到障碍连连,进展不太顺利。
抱怨自己的愚钝,陈弘文只好到附近的文具店,掏钱买了一本字典回家,对着字典边看边撰,以确保自己的语法没有差错。
查阅字典、写上文字、擦掉错字……换作一般人的话,很快便会感到烦闷而放弃吧,但是陈弘文这方面不一样,纵使过程繁冗且重复,他却没有觉得无聊,反倒是沉浸於创作的喜悦,一埋头便过去了几个小时,专注非常。
从白昼到黑夜,陈弘文都没有停止写作。他要是肚子饿了,便会煮泡面吃,然後继续写。即使是煮泡面要等待的三分钟,他也不会浪费时间,同样花在写上。
整个脑子,均被无穷的灵感和创造力所填满。那些被他埋藏五年的写作灵感,如今一次过爆发涌出,使笔尖游走於方格纸上,纵横斜撇不停,留下乌黑的字迹。
几乎重复的三天过去,陈弘文逐渐抵不住疲劳及睡意,jg神趋向涣散,终於力竭而倒,卧倒书桌之上,陷入昏睡之中--
梦中,有声音正在呼唤:
「爸爸……」
置身漆黑无光的空间,陈弘文看不见任何东西,却听见一把银铃nv声甫现,频频传入他的耳畔。
「睽违五年之久,终於--」
猛地睁开眼睛,陈弘文从睡梦中惊醒,一时间反应过大,不小心撞上椅子背,连人带椅摔落地面,为疼痛而发出哀号。
「又是莫名其妙的梦……」
望向挂在墙上的时钟,陈弘文的脸se随之变得惨白,当下的时间来到十二时正,而他的上班时间原定是八时半,毫无疑问已经逾时!
「糟糕!要迟到了!」
不由得惊呼出声,陈弘文草率地更换衣服,连凌乱的头发也没有整理,便夺门跑出屋外,盼望梁叔会嘴巴饶人。
想当然,梁叔十分生气。
「臭小子!si哪里去了?店里可忙得很!」
鼻孔几乎要喷出热烟,梁叔一边处理手上的单子,一边怒瞪着陈弘文骂道。陈弘文低头道歉後,便立即恢复工作,挨家挨户地送外卖,骑着的摩托车不曾停歇,於马路上穿梭飞驰。
直至傍晚,陈弘文才完成外卖快递的工作,疲惫不堪地回到店里。此时的梁叔,正在擦洗碟子及碗筷,总算迎来一天最为清闲的时候。
「外卖仔,这几天玩得还开心嘛?」梁叔突然问起。
「还可以吧。」
梁叔缓缓抬起头,察觉到异常的地方,皱起粗眉说出:
「你怎麽有黑眼圈了?」
「咦?」陈弘文惊呼,他自己亦没有注意到。
「g什麽呢?藏着掖着的……难道是不能见光的事情?」
「才不是!只是我……」
见陈弘文yu言又止,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梁叔0着下巴想了一会,便冒出了一个主意,跟陈弘文提出:
「外卖仔,反正你下班也是回家吧?跟咱一块吃夜宵去!」
「哈?为啥要我陪你吃夜宵啊?」
「不要唠唠叨叨!你的份我替你付了!」
被强y地拖走的陈弘文,与梁叔一块到某个夜宵摊子吃夜宵。摊子弥漫着令人垂涎的香气,周遭都是解馋的吃客,为宁静的夜晚添了几分聒噪。
「弄两份肥肠面,还有两瓶啤酒!」
乾脆俐落地点了菜,梁叔打开了啤酒瓶盖,迳自喝了一口,仰头直呼酣畅。
「外卖仔,咱们来聊一下你的事吧,你这些天究竟在g什麽来着?」
陈弘文犹豫片刻,他始终需要一个可以直抒x臆的对象,而他也没有多少朋友,眼下只有梁叔一人可以谈心,便不再隐瞒,缓缓地开口:
「……我如实地说出来的话,你可不要笑话我啊。」
「我不会!」
乾咳一声,陈弘文坦然说道:
「最近我开始写。」
「写?」梁叔诧异。
「过去三天就是g这回事。」
听罢,梁叔面露失望的表情,忍不住低头叹息。
「我还以为你泡妞不成,才会表现如此憔悴,没想到只是写故事啊……」
「让你失望真是抱歉哦!」陈弘文涨红了脸。
抿了一口啤酒,梁叔又继续问下去:
「写故事而已,为啥你会愁眉苦脸呢?是没有灵感吗?」
「不,故事已经写完了。只是我在烦恼……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什麽意思?」
「我应该把它收藏起来?还是投稿参赛?老实说,我很害怕投稿落选,这不意味着我的心血被人否定,没有出版的价值吗?倘若如此……」
说着说着,陈弘文感到自信缺失,声音逐渐变小。在旁听着的梁叔,突兀问起一个问题:
「小子,你这个内容大概是讲什麽?」
「内容?嗯……就是描述一国公主,因为国家被人侵占,家族遭人杀害,而落得颠沛流离、孑然一身的窘境。尽管命运多舛,她还是没有自暴自弃,透过修行提升自己的剑术,并且认识志同道合的夥伴,击败接踵而至的敌人,最终夺回家园,复兴国家的故事。」
「……很普通的故事呢。」
「果然啊!」陈弘文捂住脸,左右摇晃身t,「糟糕!这下子一定会落选!」
「别随便陷入悲观!那个你有带来吧?给我瞧瞧。」
「什麽?你要看看?」
「不看怎麽知道厉不厉害?」
从挎包里掏出,陈弘文将之递给梁叔,叮嘱他要小心对待。在旁静候梁叔读完,陈弘文觉得时间有点儿漫长,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梁叔的读後感。
然而,梁叔还未读完整本,便阖上了,这出乎陈弘文的意料之外。
「怎麽了?很难看吗?」
「……」
「为什麽呢……是故事的情节无聊吗?让人难以代入角se的想法?」
「你听我说!陈弘文!」
梁叔突然扬声,g起其他吃客的注意。他乾咳一声,其他吃客又撇回头,佯装若无其事。
「那啥……我看不懂啦。」梁叔难为情地说。
「什麽?」
「你用的字太复杂了!我一个粗人,小学念完便没有再念书,很多字也看不懂!」梁叔一气呵成、两颊泛红地说。
气氛变得有点儿尴尬,陈弘文跟梁叔彼此沉默,直至两碗肥肠面端上桌面,热腾腾的香味直抵鼻腔。
「但是……」梁叔率先打开话匣子,「透过这篇,我感受到你的努力。屡屡擦掉错字的痕迹、书页因橡皮擦用力而泛起的褶皱……种种迹象,都是你认真写的证明。」
拍了拍陈弘文的肩膀,梁叔目露赏识的眼神。
「去参赛吧!一定会有人欣赏你写的东西!即使落选了,被淘汰了,也千万不要气馁,没有人可以否定你的努力,你的必然有其存在的价值。」
没想到梁叔痞子一般的外表,居然可以说出一番动人肺腑的话。陈弘文静静地听着,内心确实受到鼓舞,心中的y霾渐渐消散。
「不过,要是你落选可最好不过!这样你便得继续替我送外卖了!哈哈!」梁叔大力拍打陈弘文的後背,发出爽朗的笑声。
「要是我成功了,一定辞掉你那儿的工作!天天加班什麽的谁撑得住啊!」陈弘文赌气说道。
「哈哈!那我现在先敬你一杯!未来的大作家陈弘文!」
两人边说边笑,喝下一杯接一杯的啤酒。煮面的夜宵摊摊主看见,以为俩是感情和睦的父子关系,不禁莞尔而笑。
吃完夜宵,梁叔已经喝得醉醺醺,必须陈弘文搀扶才有办法走路。尽管梁叔长得凶神恶煞,其实他十分卒仔,酒量b一般人差,寥寥几杯已经可以喝得酩酊大醉。
「喂,你家在哪儿啊?我送你回去吧。」
「如果……太多牛n味……朱古力味无顶企……」
梁叔似乎听不见陈弘文的话,自顾自地唱起某首儿歌。陈弘文不由得哀叹,该如何处置这个烦人的老板才好?正当他如此懊恼时,街上的路灯倏地熄灭,而後光芒重现,整条街道不见半个人影。
虽说当下是凌晨,但是整条街道也没有人的话,未免太过奇怪了吧?陈弘文心想,旁边的梁叔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不远处说道:
「你瞧……那边是不是有个人啊?」
顺着梁叔所指的方向看去,陈弘文定睛一看,冷汗冒出了脖颈,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後退。原因无他,就是眼前的人长得触目惊心--
戴着诡谲的面具,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是灰黑se,拥有六条各执刀子的手臂,双腿则是野兽一般的脚爪子……光是映入眼帘,已经令人快要癫狂的存在,正在步步趋近陈弘文俩!
「你、你想g什麽?你再靠近过来我便报警!」
陈弘文慌了起来,一边後退一边嚷着,然而怪人丝毫没有理会,迳自接近他们,同时面具底下呢喃:
「杀掉系铃人……必须杀掉所有的系铃人……才行。」
系铃人?
他到底在说什麽?
未等陈弘文开始思考,怪人扬手一甩,一把刀子掠过陈弘文的脸颊,刺中他身边的灯柱子,牢牢地钉住不动。
脸颊传来一阵刺痛,陈弘文伸手一抹,温热的血染红掌心,让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x,眼前的怪人绝非善类,明显冲着杀人而来!
「快跑!」
拉着梁叔,陈弘文拔足狂奔,但求可以甩开怪人一些距离。怪人见状,六条手臂竟垂向地面,彷佛蜘蛛一般爬行,动作灵敏迅速,紧随陈弘文俩的身後。
拐了几个弯,弄倒路上的障碍物,陈弘文利用一切可供利用的东西,尝试拖慢怪人的步伐。跑到某个巷子,陈弘文脚下一个趔趄,不慎跌倒半路上,而後方的怪人正在穷追不舍。
「梁叔!救我……」
他抬起头,以为梁叔会扶他一把,没想到梁叔跟他对视一眼,眼中竟充满着懦弱和害怕,遂即抛弃了他,离他而去。
来不及逃跑的陈弘文,只好环视周遭,想办法躲藏起来,他瞥见一个垃圾桶子,大小恰巧容纳一个成年人,便蹲了进去,以躲避怪人的追杀。
心脏几乎要跳出x口,陈弘文闭气屏息,静待怪人的经过。一阵窸窸窣窣的诡异声音,即使不用探头也知道是怪人到来,陈弘文憋着呼x1,一心希望怪人赶紧离去。
忽然间,一把刀子刺入垃圾桶,强y地挤进垃圾桶内的空间。陈弘文打了个冷颤,他的眼球距离刀子只有毫厘之差,险些被刀锋所刺穿。
隔了一会,刀子缓缓从垃圾桶内ch0u离,听见怪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陈弘文才敢从垃圾桶里爬出来,大口大口的喘气。他掏出口袋中的手机,急急拨号联络警察,传入耳边的却是一段录音:
「你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未能接通……」
不知道原因为何,陈弘文的手机遽然失去了讯号,彷佛有人要阻止他向别人求助。止不住浑身的哆嗦,陈弘文感到背後一寒,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蓦然回首,怪人果真杵在身後,似乎察觉到陈弘文的躲藏。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一pgu摔坐在地上,陈弘文双腿发软,一时半刻奔跑不动。眼看怪人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步接一步的靠近,陈弘文亦束手无策,宛若待宰的羔羊。
突然,一个破桶子撞上怪人的脑袋,g起怪人的注意。向怪人丢桶子的,居然是刚才落荒而逃的梁叔,手持不知道哪儿拾来的铁杵。
「快跑啊!外卖仔!」
尽管手握住武器,梁叔的双脚仍然瑟瑟发抖,显然十分害怕。害怕却不畏缩,梁叔的出现令陈弘文眼眶sh润,心中流过一gu暖流。
谢谢你!梁叔!
撑起身子,陈弘文再次逃跑,沿路上大呼救命,希冀有人出手相助。只不过大街总归一片si寂,任陈弘文再三呼救,唤来的也只是声音的回响。
直抵大街的尽头,一团莫名其妙的黑se迷雾盘踞道路前方,阻挡住陈弘文逃离街道。
「骗人的吧?」
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陈弘文随即回头,惊见一把刀子飞向自己,刺入自己的肚腹。
「噫!」
不由自主的跌倒地上,陈弘文按住肚腹,感觉到鲜血溢出衣服。从伤口传来的疼痛,彷佛在告诉陈弘文一切都是现实,他正在身处si亡的边缘。
「系铃人……必须杀掉系铃人……」
依旧呢喃着的怪人,以缓慢的步伐接近陈弘文,犹如陈弘文已经是囊中之物。本应害怕的陈弘文,在看到怪人染红的刀子以後,情感上泛起了一丝变化。
「……梁叔在哪?你把他怎麽了?」
即使预料到答案,陈弘文还是压抑住理x,期望从怪人的口中得出另一个答案。但是怪人的回答,却彻底粉碎了他心存的侥幸:
「杀掉了……他不是……系铃人……你才是……」
听罢,陈弘文瞳孔凝缩,心中宛若被人掏出一个洞,害怕、悲伤、後悔……等等的诸多情感,皆循着空洞离开,唯有一种情感尚存--
那是,一gu难以宣泄的愤恨。
「希望g掉眼前的人吗?」
一把似曾相识的银铃nv声,此时此刻,在陈弘文的耳畔萦绕。
你是谁?
「我是你的创造物、是你的仆人、是你永远相随的夥伴。」
你可以帮助我?
「成为系铃人,注定与自然法则背道而驰。纵然如此,你还是要借助言灵的力量?即使终有一天被降下天罚?」
只要可以教训眼前的这家伙!悉听尊便!
「那麽,念出我的名字吧,我的名字是--」
你是我亲手写出来的故事中的主角!我哪有可能不懂得你的名字?
陈弘文沉下了脸,就在怪人飞扑向自己的瞬间,他仰头正视怪人,瞳仁中掠过一道光,一道象徵希望的虹光。
「卡缇娜!」
话音甫落,地上居然火光乍现,窜升天际,阻隔开怪人跟陈弘文之间。明明面前是炽热的巨大火柱,陈弘文却安然无恙,彷佛火柱本身是为了保护他而出现。
火柱之中,他隐约看见一个人影。
「我乃炎之王国的第一公主、邪恶之辈所畏惧的红莲剑士!」
红焰随风消逝,银铃nv声的主人是个妙龄少nv,身穿简单的甲胄,手持锋芒闪烁的太刀,褐se的长发迎风飘扬,纵然她一身剑士装束,却掩不住身上的非凡丽质,宛如一株鲜红的莲花,绽放於绝望的泥泞之上。
她回眸一撇,一双漂亮的金se眼眸中,映入了陈弘文惊讶的表情。
「我来守护你了,爸爸。」卡缇娜扬起嘴角,展露自信的微笑。
这就是--
创造者与创造物;
作者与角se;
青年与少nv的初次邂逅。
翌日,陈弘文向梁叔隐瞒了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怪人的袭击以及卡缇娜的出现,一概只字不提。
尽管对怪人的事历历在目,梁叔却认定是自己喝醉所梦见的梦境,毕竟整起事情太过荒诞,不合理的地方处处皆是,实在难以相信是现实发生,便抱住玩笑话的心态跟陈弘文分享。
「倘若是真的,我肯定会抛下你不管!」梁叔打趣笑道。
陈弘文哭笑不得,这或许是他听过最虚假的谎话。
等梁叔回去之後,陈弘文长呼一口浊气,决定厘清一下现况。他看向自己写的那本,如今静静地躺在书桌上,跟普通的书籍无异。
「卡缇娜。」他张口轻唤。
伴随话音刚落,发生了些许变化,在没有任何人翻掀的情况下,它居然迳自打开,书页闪烁白光。白光之中,一条纤细的荑手伸出,即使还未看见本t,陈弘文也知道是卡缇娜。
只是,他万万料不到接下来的囧态。
「爸爸?你在那边吗?可以帮我一下?」卡缇娜着急地说。
陈弘文走上前,好奇问道:
「怎麽了?」
「我被卡住了,这个洞口太窄了!」
陈弘文怔了怔,伸手抓住卡缇娜的手掌,尝试把卡缇娜拖出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陈弘文绷紧了脸,才把卡缇娜整个人拖拉出来,自己亦顺势摔向地上,「咚」的一声撞倒旁边的杂物。
感到後脑勺疼痛,陈弘文缓缓地睁开双眼,骇然发觉卡缇娜压在自己的身上,腰上方就是她的胯间。
「抱歉抱歉!」卡缇娜吐着舌头,尴尬地笑着道歉。
鲜少跟nv孩子有身t接触,陈弘文霎时紧张起来,急急从她的身下挪移。见陈弘文涨红了脸,满额汗珠,卡缇娜歪着头问:
「发烧了麽?」
「才不是!」心跳砰然的陈弘文,反应也变得过激。
之前在远处眺望卡缇娜的战斗,陈弘文才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她的脸蛋真的十分可ai: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瘦瘦的鼻子、小小的嘴巴、略显俏皮的虎牙……合起来看,予人一种邻家nv孩的感觉。若非见识过她挥刀砍人的场面,肯定会误以为是某家花店的招牌姑娘。
不愧是中的人物,样貌如自己想像一般无懈可击……陈弘文心中慨叹。
「昨天的事,谢谢你救了我们。」
「嘻嘻,我很厉害吧!」卡缇娜眯着眼睛灿笑,似乎希望陈弘文褒扬她。
注视着卡缇娜的笑靥,陈弘文的内心受到些许治癒,彷佛她的笑容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使人的心情变舒坦些。
意识到话题将要偏离,陈弘文乾咳一声,狠下心要言归正传。
「卡缇娜,希望你可以告诉我,昨天袭击我的那个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麽?」
抛出了几条问题,陈弘文原以为卡缇娜掌握一定的知识,可以解答他大部分的疑问,没想到卡缇娜只是摇了摇头,回答他说:
「不知道。我只是顺应爸爸的呼唤,才会来到爸爸的身边。那个奇奇怪怪的家夥……跟我一样都是顺应某个人的呼唤,而来到这个世界上。同为言灵,我能隐约感觉得到。」
「言灵」这个词汇,陈弘文曾经在某本书上看过,是指因言语文字所产生的灵异现象,而卡缇娜以及六臂怪人的出现,正正契合了这个词汇的诠释。
但是,「系铃人」又是何义?
「对我们言灵来说,这个世界跟我们的世界本应互不相g,彼此毫无关联。但是系铃人的力量,却可以打破两边的隔阂,筑起连接两边的桥梁。多亏爸爸是系铃人的关系,我才可以及时来到爸爸的身边!」
透过卡缇娜的话,陈弘文大致上理解系铃人是什麽,同时领悟到另一个震惊的事实:抱住好玩的心态所写的,在自己浑然不觉下居然构成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在自己接触不到的地方迳自运转起来。
原来执笔所造的,不单纯是乌黑的字墨罢。
细思极恐,陈弘文感觉自己好像作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头皮随之变得发麻。突然一阵咕噜作响的怪声,从卡缇娜的肚子传出,暂且赶跑了陈弘文的懊恼。
「哎呀!真丢人!」卡缇娜泛起红晕,连忙捂住肚子,不让饥肠辘辘的声音继续传出。
感到有点儿好笑,陈弘文望向挂在墙上的时钟,也差不多是吃午饭的时间,便向卡缇娜提出:
「咱们去吃饭吧!不过在这之前,首先要解决一下你身上的奇装异服。」
总不能让卡缇娜身穿武士装束,在大街上悠哉闲逛吧!陈弘文翻找衣柜,找到了中学时期的一套运动服,尺寸什麽的,总b现在所穿的衣服来得小一些。
「卡缇娜,换上这个吧,我在外面等着。」
杵在门外等待卡缇娜,陈弘文滑着手机,尝试搜集六臂怪人的资料,然而搜索出来的也不过是零散的关键字,看来怪人的知名度不算高,要查出底细的话估计困难重重。
「久等了!」
夺门而出的卡缇娜,身穿陈弘文的中学运动服,然而尺寸终究是大了一些,导致衣服的袖子过长,几乎将她的手全部遮住,领口也十分宽松,露出了她白皙没有疙瘩的锁骨。尽管衣服不合身,却为她的外表更添可ai。
「爸爸?怎麽盯住我发呆?」
「啊?没事!我们出发吧!」
跟美少nv结伴出门,对陈弘文来说可是头一桩的t验!宛如人生的春天姗姗来迟,正当陈弘文沾沾自喜的时候,他瞧见卡缇娜若无其事地走向沥青路,头顶上的交通灯仍然亮起红se!
「危险!」
陈弘文惊呼,冲上前挽住卡缇娜,一辆车子从面前呼啸而过,险些撞上了她。si里逃生的卡缇娜,不但没有余悸,心情还十分雀跃,犹似发现一个新大陆。
「刚刚的那个铁盒子是什麽?移动的速度很快呢!明明没有马匹在前头拖拽,它到底是怎麽移动的?」
卡缇娜所说的,自然是刚才掠过眼前的车辆。陈弘文这才想起,卡缇娜生活在一个截然不同的架空世界,科技落後这里许多,甚至连火绳枪也还未发明,仍是冷兵器猖獗的年代。
理所当然,她会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与新鲜。
「哇!这里的房子都很高哦!b我家乡的城堡还要高!」
那些司空见惯的景物建筑,於卡缇娜的眼中皆变得闪闪发光。她指住路中心的大型广告牌,问陈弘文:
「那块大板子是什麽?上面为啥有人在说话?难道有人住在里面?」
「那啥……」
「这条楼梯居然会自己动!梯子底下是不是有什麽生物?」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冒出,陈弘文听得脑阔疼,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毕竟他只是个送外卖的。折腾了一会儿,他俩才来到吃饭的地方,一间赫赫有名的连锁快餐店--麦当劳。
还未踏进去,陈弘文听见一对情侣正在门口吵架,其中nv方的话语,更是直接撼动陈弘文的心坎:
「拜托!你真的很挫耶!哪里会有男生带nv生吃麦当劳的啊?这还是我们的初次约会呢!」
听见此话,陈弘文瞳孔凝缩,他一直以来的午饭都是靠快餐解决,既便宜又适合独处,但是邀约nv生共赴午膳,吃的居然是随处可见的麦当劳,着实是讨没趣的行为!
「那啥?卡缇娜?咱们吃别的吧……」
转头望向卡缇娜,没想到她已经窜进店里,看着墙上的餐牌发出惊叹:
「每一个看上去都很x1引呢,真是难选择。」
见卡缇娜丝毫没有在意,陈弘文再一次想起,她可不是普通的nv孩,想法跟一般的nv生有异,不会顾及普世的面子问题。既然对方没有在意,陈弘文也不拘泥於此,随同卡缇娜走进店里。
两杯n昔、两份薯条还有两个汉堡,这就是俩人的午餐。
「好吃!」
咬了一口芝士汉堡,卡缇娜遂即双眼发亮,面露满足的表情,似乎相当钟情芝士汉堡。见她的吃相有点大咧咧,嘴角沾上一小块,陈弘文便掐住纸巾,擦乾净她的嘴角。
见陈弘文行为t贴,卡缇娜向他报以微笑,笑靥如花。这个笑容,令陈弘文心中小鹿乱撞,别过头错开视线,却掩蔽不住耳根的泛红。
要习惯卡缇娜的笑颜,恐怕仍有很长的时间……陈弘文心中嘀咕。
吃完午饭,俩人经过一间时装店,门头摆放的衣服可ai耐看,让卡缇娜一时驻足。陈弘文见状,也觉得自己不应该让卡缇娜只穿运动服,便决定为她购买新的衣服。
「真的吗?谢谢你!」
直率地向陈弘文道谢,卡缇娜拿起几件心仪的衣服,便走入更衣室更换。试了几款不同的穿搭,卡缇娜跟每一款也非常合衬,连不经意碰见的销售员,也流露出赞赏的目光。
「你的nv朋友真是个美人胚子!穿什麽都很好看呢!」走到陈弘文的旁边,销售员悄悄说道。
「诶?」听见对方误解卡缇娜是自己的nv朋友,陈弘文否认,「不,她不是我的nv朋友……」
「爸爸!你觉得哪件好看?」
卡缇娜突然扬声,此话传入销售员的耳朵中,却是一番误解的开端。销售员瞠目结舌,看着陈弘文不可置信地说:
「爸爸?孩子的爸爸?我的天!你们之间连娃儿也有了麽!」
「什麽?」
「哎哟!她还未成年吧?好好一个姑娘……就这麽被你毁了!」
销售员自顾自地说,边说边义愤填膺起来,其他买衣服的听见,也纷纷走过来凑热闹。这下子,陈弘文真的是哑巴吃h莲,有苦说不清。他拖住卡缇娜急急结帐,随即离开了时装店,脚步飞快。
来到附近的某个公园,陈弘文才放下心,坐在长椅子上歇一口气。
「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的不好,卡缇娜垂头道歉。陈弘文摇了摇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卡缇娜,这不是你的错,只是……这种称呼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而且,我也不过是个二十三岁的小夥子,跟十六岁的你相差不远,以父nv互称确实是桩怪事。」
「但是对我来说,爸爸就是爸爸啊,我不知道该怎麽叫才好……」
「要不你称呼我弘文吧?念起来也不太拗口。」陈弘文提议。
尊重陈弘文的想法,卡缇娜跟他四目交投,按照他的意思改变称谓,掀唇轻唤:
「……弘文。」
话毕,陈弘文鼻血直流,吓得卡缇娜仓皇失惜。
「爸爸!你怎麽了?」
「我的心脏……彷佛被一枚来福枪的子弹s中。」
「来福枪?先不管这个了!你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了,我没事。之不过你还是往常那样称呼我吧,不然我负荷不了。」
陈弘文擦乾鼻子後,瞥见不远处有辆贩卖冰淇淋的卡车,想起卡缇娜还未尝过冰淇淋的滋味,便打算给她来一个惊喜。
「卡缇娜,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很快便回来!」
上前惠顾两份香草冰淇淋,陈弘文原以为这两团白se的小雪球,会引起卡缇娜的注意,没想到她只顾着注视一群正在玩耍的小孩,犹似在思忖些什麽。
「卡缇娜?」
见卡缇娜没有反应,陈弘文再次唤她:
「卡缇娜?」
「诶?爸爸?」卡缇娜终於回过神来。
「怎麽了?在想什麽事情想出神?」
「没什麽……只是我想起了以前跟皇兄们一起玩耍的日子。」
卡缇娜的声音有点落寞,即使是x格开朗活泼的她,此刻亦藏不住心情的低落。陈弘文心里明白,这跟她的过去有关:她曾经有十个关系亲密的哥哥,均被异国的侵略者残忍杀害,唯独卡缇娜一个幸存下来。这些为了增添故事跌宕的情节,於卡缇娜身上却成为一段实实在在的悲惨童年,一段怎样也忘记不了的峥嵘岁月。
愧疚感油然而生,陈弘文缓缓开口:
「抱歉……让你承受这些不应该发生的丧亲之痛。」
「不!我没有怪责爸爸的意思……对我来说,爸爸就是赋予我一段人生的恩人,若然没有爸爸的努力,我也不会诞生,更不会遇上那些我珍视的人们,怪责恩人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我压根儿没有想过!」
听着卡缇娜的肺腑之言,陈弘文不禁热泪盈眶。没错,卡缇娜是个坚强的孩子,从来不会怨天尤人,即使过去多麽难堪,也会勇敢迈出步伐……这就是他的笔下主角,故事之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尽管卡缇娜没有在意,陈弘文还是心有芥蒂,多少希望补偿卡缇娜。他想出了一个主意,决定付诸实行,便跟卡缇娜说:
「……我有东西想给你看,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