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志浑浑噩噩的,耳边传来嗡嗡的回响。
“……%…………”
脑袋疼的快要炸裂,鼓动的神经不断跳动。
有声音在耳边传来,似近似远,抱着快要炸裂的头疼听去,又始终听不清楚。
“……送……大殿……”
外界似乎嘈杂一片,慌乱走动与搬运物品的声音一并传来,显得越发没了规章,神志更加模糊,像是一汪深潭不断抓着人下坠,浑噩与蒙昧占领了整个心神。
“……人……失踪……”
周身越发温软,如同沉溺于深海,又像是陷落于泥潭,还未醒来的意识逐渐模糊,就连额角的疼痛也开始若隐若现,逐渐感受不清楚,纪瑾之睫毛微动,又很快趋于平静。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耳边猛地传来一声炸响,像是有一道轰雷劈开了整个浑噩的神志,刚刚开始隐没的疼痛骤然出现在整个脑海,宛如要将灵魂都整个撕裂开的痛意几乎逼的纪瑾之痛呼出声。
“你们怎么办的事!这种场合人不见了,你要我到哪去再弄一个出来!”
嘶吼还在继续,转瞬又转为恼怒的喘息。
眼皮像有千斤重,挣扎了几次也只是隐隐在眼前露出一丝缝隙,身体与灵魂似乎极不匹配,任由纪瑾之拼尽了全身力气也只略微动了动手指。
外界安静下来,原先一切嘈杂的声响都变得小心翼翼,粗重的喘息逐渐平静,那人的声音也随之变得冰冷。
“去找。人找不回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最后一句带着极强的杀意,冰凉的锋芒略过,就连纪瑾之的心头也不由略微一紧,短暂的声响过后,外界彻底变为一片安静,不多会儿,又有一道声音传来,与先前的那道跋扈声不同,这次的声音轻细,又带着点小心翼翼。
“赵管事。”那声音顿了顿,越发显得慌乱又急促:“就真等着他们去找了?”
空中响起嘲讽的轻嗤,随后又变得冷漠疏离,原先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这次带上了几分漫不经心。
“我长欢宗人才济济,不过一个炉鼎,跑了就跑了。”
有目光落向纪瑾之所在的方向,像是隔着什么东西,宛如被长蛇盯上的黏腻感却如芒在背。
“喏。”那声音笑了下,却带上了更多的嘲讽。
“里边不就有一个。”
“百年难遇的纯阴炉鼎。送去给那些仙尊,也算给足了他们面子。”
对面的人声像是有些犹豫,短暂的沉默过后,那声音终究忍不住发出疑问。
“这……”他道:“人刚带回来,还没经过教导,若是冲撞了诸位仙尊……”
“一个只想着爬床的下贱货色罢了,用得着什么调教。”
那声音道。
“……大殿上可都是当代大能,有这个机会,他只会忙着撅屁股。”
“连尊上的床都敢爬……哼……没死真是运气好。”
“给他带上去,好好伺候那些仙尊。”
空中再次出现短暂的沉寂,几息过后,对面那人最后一点犹豫也变成坚定,他讨好的笑了笑,语气献媚又安心。
“多亏了赵管事……还是赵管事想得周到。”
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传来,那声音越近。
“属下这就给他带上去。”
与此同时,炸裂的头疼越发明显,始终摆脱不掉的沉溺感总算被清除,动荡不安的灵魂在这一刻总算找到了内心深处的共鸣,与所在的躯壳终于融为一体。
长若鸦羽的睫毛颤了颤,随后骤然睁开一双满含玄妙,深若星渊的绚烂双眸。
眼前的场景似乎有些古怪。
纪瑾之眼眸微动,疼到炸裂的额角压迫着眼角,让视线也有些模糊不清。
陌生的桌椅转过,原先没能闻到的淡淡清香顺着一旁传来,伴着一股让人沉醉的玄妙魅力,还未彻底回转的神志有片刻的滞涩,隐隐想往着更深处的深渊坠下去。
脚步声越发明显,随后用来间隔的屏风处转过一道人影,那人影微顿了顿,像是没能想到里间的人已经醒来,不甚清晰的五官上显露出几分微讶。
“这就醒了?”
是刚才应声的那位下属。
“醒了也好。”模糊的视线将眼前的人印出几道重影,那人隐约可见的脸庞上露出几丝鄙夷:“还不赶快起来,躺在那处作甚!”
他朝前几步,随手提溜起还虚弱的躺在地上的纪瑾之:“若是误了尊上的要事,别提再给你留半条命,便是神魂都要抽取出来扔进恶牢!”
……情况不对。
隐隐发昏的神志有几分迷蒙,长久的警戒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作为,可细细看去却从中看出几分沉稳有规律的意味。
……这不是他的身体。
眼帘敛下,遮住眸中所有的情绪,额角还在作痛,只是要比刚醒来时要浅的多。
想起还在昏迷时隐约感受到的仿若灵魂深处的不匹配感,纪瑾之心中升起明悟。
……他是到了别人的身体。
但,为什么。
刚清醒时只隐隐感受过的一点不匹配在此刻消失无踪,牢固的神魂似乎认定了这就是原本的躯壳,再找不见一丝异样,那方,下等管事召出一方金铃,脚步移动间就将纪瑾之带了上去。
“你日思夜想的好机会。”
耳边传来声响,纪瑾之抬起头来,逐渐恢复的视线印出那方脸扩耳管事嘲讽的面颊。
他轻嗤一声,语气有几分不屑。
“里边的可都是平日里想都别想见到的仙尊,若不是……哼……”
语气一断,又很快续上。
“进去好好伺候着,平日里勾引人的手段都使出来,省得丢了长欢宗的脸!”
“若是伺候的好了,让里边的仙尊满意,保不齐你还能有一番造化。”
眼眸轻敛,即便此时情况不明,纪瑾之也对此时的境遇有了几分明悟。
炉鼎。
一个不太常见却又在天穹大陆人人皆知的……物品。
传说中的炉鼎都有着极佳的体质,女炉鼎自带七分魅惑,男炉鼎也各个男生女相,我见犹怜。不光皮肤宛如凝脂,相貌出尘拔类,与人修行更能相辅相成,助人一日千里。
纪瑾之曾在年少历练时遇到过一位,那人双目含情,面相却是楚楚可怜,他裹着一袭几乎包裹不住自己身体的破烂布料,害怕的快要哭出来。
“……仙尊,求求你,放过我……”
或许是他哭的实在真情实意,明明是满身情欲的味道,却偏就展现出了万分的哀求,纪瑾之还剑入鞘,离开的步伐冷淡又疏离。
从那时起,纪瑾之就对“炉鼎”这类“物品”添加上了点悲情的色彩,即便后来位高权重,接触的事物多了,他也从未使用过这等手段增加修为。
金铃开始下降,极速略过的山头显露出极陌生的地形与环境,那管事将纪瑾之往门口正在等候的人堆里一推,语气极不耐烦的道:“行了,带进去。”
临走时,他又对着人堆里里各个张扬又美艳的修士道:“好好伺候着,以后自有你们享不尽的好处。”
“嘻。”接住自己的胸膛微微颤动,银铃一般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魅惑越过头顶传出,身后的人笑了下,他将纪瑾之扶起,手掌轻柔的往他身上拍了拍,语气满是娴熟的调笑:“王管事这是腻了咱们了,等不及要换人了。”
“唉……哪能。”那头的王管事立马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他看向那人,眼神隐隐有些发憱:“季二少爷说笑了。”
他顿了顿,眼见季二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忙躬身退下,再不回头看上一眼。
“他们找了你来?”带着些许魅惑的声音温柔的从对面传来,季二给纪瑾之拉了拉再推攘中松散的领口,目光温润又心疼:“初次承欢就要面临这等仙尊……得受罪了……”
果然是炉鼎。
纪瑾之暗中打量了下周身的诸位修士,心中做了肯定的同时又下意识的觉得有哪里不对。
天穹不兴“伺候”。
修真之人,但凡踏上仙路,所行每步都要慎之又慎,沉溺于鱼水之欢的修士不是没有,但常常受困于体内混杂斑驳的真元而终身无法寸进,便是与天起誓的道侣,也常要在真元交融之后祛尽真元的杂质。
能让他人无所畏惧被“伺候”的,就只有炉鼎。
真元流转,每行过一周天,壮大些许的真元就会像漏了气一般恢复成原本米粒的大小,经脉凝滞,微渺的真元运转的极其困难,纪瑾之抬了抬眸,目光在触及季二时略微一顿,随后淡漠的点了点头。
这人长的比别人都要好看些。
即便赶不上纪瑾之之前所见过的那名炉鼎,却也在整个修真界都属上乘。
队列开始移动,季二对着纪瑾之笑了下,一双略带些魅惑的双眸格外引人瞩目,他转回头去,再步入大殿时,身上的气息就越发偏向柔媚。
当下情况不明,纪瑾之甚至无法判断他是否身处在原本的世界,真元再度艰难的运转过一小节筋脉,即便是纪瑾之,这会儿也有些无力。
这身体是纯阴圣体。
换句话来讲,这就是顶级的炉鼎体质。
但凡与纯阴圣体交合过的人,体内过渡的真元纯净无暇,修行事半功倍,是修真界人人争抢的体质。
然而对于拥有纯阴圣体的人本身来说,除了与人交合,再找不到第二个能增加修为的办法。
米粒大小的真气流转,如同龟速般一点点挤过滞涩的经脉,纪瑾之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句身体并没有过交合的痕迹,他不知道之前的原主是从哪来的这点真气,但修真一事本就逆天而行,原主能储存下这点,就必定有其他的适合纯阴体质修行的方法。
眸色流转,前方的人已经尽数步入大殿,地处不明,纪瑾之暂且跟上,心思却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件事。
要说适合双人修行的其他方式,也未必没有。
纪瑾之曾有一爱徒,在他为天穹安宁力破魔族,身负重伤之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方法,曾想过以身传渡,用自身作为炉鼎自愿供纪瑾之采补,纪瑾之感念小徒弟一片真心,用一个挥袖将其拍出五丈之外来表明自己对他想法的理解且不认同。
脚尖踏入大殿,穿透异世界一般的触感过后,浑厚纯净的真元荡然席卷上每一个毛孔,殿内气息凝滞,两侧微妙的气息使得整个室内都显得有几分诡异,纪瑾之嘴角还带着想起小徒时淡淡的笑意,微妙的真气荡来,前世留下的警惕让他迅速抬眸,抬眼的瞬间就对上了高台首座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记忆中还带着点奶的脸颊与台座上邪魅的人重叠在一起,时空的交替伴着额角的阵痛传来一阵恍惚。
“诸位仙尊。”他前世的爱徒轻扬起嘴角,全然不顾殿内肃穆的气氛,熟悉的脸颊上全是尽在掌握的志在必得,他轻轻举杯,动作间满是陌生的傲然。
“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