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1 / 1)

人家永乐帝,直接提着大刀上门物理执行了。

“陛下。”夏原吉说起了另一件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姜师?恕臣直言,如今放眼大明,恐怕别无他人能比姜师更懂这套大明宝钞的运行体系至于国债,姜师只是简单地提了几句,便足以改善大明宝钞的贬值情况,所谓的息率倒挂,更是臣做梦都没想到过的妙手。”

“夏卿是觉得,姜星火对于经国济民之道,还有更多的东西没有讲出来?”朱棣笑问道。

“确实如此,若是姜师肯出来做事,臣就是让出这户部尚书之位,也绝无怨言。毕竟,郁尚书刚刚隐退,这摊担子对臣来说还是太重了。”夏原吉轻轻说道。

“思退思全?”朱棣笼着手笑道,“朕的户部尚书,你想卸下这担子,还得个二十年呦。”

“姜星火的事情呢,朕的意思是让钦天监随便上表个最近的星象,以不宜杀戮为名推迟秋斩。”

朱棣从马车里的匣子中筛出了一份奏折,扔给夏原吉。

夏原吉起身接住,复又坐了回去,只是默默看去,倒也不再说什么。

“——有星见策星旁,色苍白,生芒五寸,西行入紫微垣,犯天牢,如星非星,如云非云,盖归邪星也。”

南京城,谷王宅邸。

午饭后。

谷王朱橞与王妃周氏,坐在花园凉亭里饮酒聊天。

两人相对而坐,隔桌对饮。

谷王朱橞举杯道:“孤敬爱妃一杯。”

王妃周氏身着淡紫色绣牡丹纹宫装,眉如墨画、肌肤胜雪,脸蛋精致美丽,双目含笑望向谷王朱橞,轻声应了句“是”。

然后也举起手中的白玉杯,抿唇微笑,将杯中之物尽数饮尽。

谷王朱橞见状,心情愉悦,不由得哈哈大笑,同样想要一饮而尽。

他拿起酒盏,往嘴边送了一小口,忽然叹了一声:“唉~~”

谷王朱橞放下酒盏后,忽然叹息说道:“孤最近几日都没能睡个好觉,总感到心绪难安,不知为何。”

王妃周氏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但却出身将门,其父周铎乃是洪武宿将,曾经单骑上黑麋峰劝降叛军,被朱元璋称赞胆略过人,如今官至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故此,洪武二十八年便被册封为正妃的王妃周氏并没有寻常妇人的怯懦,反而径直问道。

“殿下有烦恼?”

“有一些吧。”谷王朱橞感慨道,“这些年来,朝廷的诸事繁杂,孤虽然竭尽全力维护大局,但也难免会遇到一些阻碍。孤也曾经以为自己对国家问心无愧,总能落个全始全终”

他停顿了一下,又摇头笑道:“不过今日看着李景隆的结局,也晓得刘长史临终前所讲的‘燕王殿下百世后,逃不得一个篡字’之说,到底是何含义了。”

“殿下慎言!”

“刘长史被陛下逼死了,殿下难道还想报仇吗?”

这里面却是有说法的,谷王所说的刘长史,乃是诚意伯刘伯温的次子刘璟,刘璟自小好学,喜谈兵事,曾被朱元璋授合门使,赐‘除奸敌佞’铁简以纠正百官不法,乃是妥妥的铁面人。

刘璟后擢谷王府左长史,敕权提调肃、辽、燕、赵、庆、宁六王府事。靖难兵起后,刘璟疾驰还京,向建文帝献平燕十六策不出意外地没被采纳。

建文帝命令刘璟参与李景隆主持的北讨,李景隆自诩纸上谈兵天下第一,当然容不得另一个同样能谈兵的,于是又给赶回了南京。

建文二年,刘璟带病赴京,进《闻见录》数万言陈述兵事,再次未被采纳,就回老家了。

后来燕军渡江,李景隆与谷王朱橞联手献了金川门,朱棣登基后招降刘璟,刘璟留了下谷王刚刚所说的那番话后,就自缢而死了。

当然了,谷王朱橞这时候说这番话,倒也不是真的怀念他的这位老师刘璟管他的时候也没见他听啊,只不过是有几分兔死狐悲罢了。

而王妃周氏先是急忙左顾右盼,见花园中确实无人,方才问道。

“殿下的消息准确?曹国公确实被关在诏狱里了?”

谷王朱橞借酒消愁,再次饮尽杯中酒后,重重地把酒杯放在石桌上,然后说道。

“千真万确!”

“可是那日大朝会,曹国公不是在?妾身还听说,曹国公当庭护住了百官,使得百官免遭二皇子殴打。”王妃周氏疑惑问道。

“他是曹国公!他是百官之首!怎么能不出现?”

谷王朱橞拂袖忽然暴躁起来,在凉亭里走来走去。

“李景隆确实被关起来了,你记不记得黄苇?”

“臣妾记得。”王妃周氏点头道,“那是殿下左护卫的副千户,殿下的心腹之人,从宣府便跟着殿下了。”

“孤那四哥进了南京城,便把孤带来的三千兵马拆散了,只给留了七百人。”

说到这里,谷王朱橞愈发躁动,他压低声音说道:“黄苇便被遣散编入了重建的锦衣卫,如今在诏狱任千户,便是他密报与孤的!”

王妃周氏花容失色:“殿下的意思是说,曹国公已经被陛下软禁在了诏狱,那日的大朝会只是放出来做个木偶,任陛下摆布口不能言?”

“不错,就是如此。”

“四哥不给留活路。”谷王朱橞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刘长史是孤的老师,被他逼死在了监牢里;李景隆跟孤一道开的金川门献城投降,如今不过数月,四哥就对李景隆下手了。”

谷王朱橞死死地盯着王妃周氏:“下一个,就轮到孤了!”

其实,如果谷王朱橞知道李景隆进诏狱,只是为了给姜星火当捧哏,让朱棣偷听讲课顺利一些那他应该不会比姜星火所在的历史上早这么久,做出这种谋反的决定。

但造化弄人的是,谷王不知道!

姜星火这只蝴蝶煽动翅膀所带来的风暴已经越滚越大了。

历史,已经发生了偏移。

献还三护卫的削藩之策,让本就紧张不安且对朱棣提防的谷王朱橞更加不满,加剧了他对朱棣的不信任感。

而李景隆的入狱和疑似被朱棣摆布成了傀儡,那对于谷王朱橞的刺激,干脆是兔死狗烹级别的悲哀了。

同样是开金川门投降,李景隆被朱棣秘密控制了,下一个还不就是轮到他?

“殿下陛下不会如此的。”王妃周氏勉力说道,声音却越来也小。

“怎么不会?削藩都是明摆着的,让诸王献还三护卫手里有兵心里还踏实,没了兵,不就是任人宰割吗?”

谷王朱橞一甩袖子。

“若是四哥当初愿意献还三护卫,他还起兵靖难个什么劲儿?”

看着在凉亭里来回踱步,念叨着“下一个就到孤了”、“四哥心狠手辣”、“咱们全家都要去地下见太祖”的丈夫,王妃周氏一时急躁,竟是脱口而出:“要不寻妾身的父亲来商议?”

谷王朱橞等的就是这一句,连忙抓住周氏的袖子,连声道:“好爱妃,好爱妃!”

周氏自觉失语,可话赶话被推到这个位置,一想起来四哥委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如今要削藩,又拿下了李景隆,自家丈夫确实很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竟是剎那间流下眼泪来。

“哭什么?”

周氏面对着谷王朱橞的低吼,擦了擦眼泪,泪眼婆娑地说道。

“殿下放心,妾身这就去寻家父,总归是有办法,总归是有办法的”

谷王密谋:突袭诏狱

书房里,气氛凝重。

心腹宦官吴智和刘信站在左右两边,而谷王朱橞则坐在桌案后面的椅上,神色阴晴不定。

过了片刻,面前同样是谷王心腹的都指挥张成抬手擦了擦汗水,终于忍耐不住,拱手对道:“殿下,如今天下已定,燕王登临大宝,委实是难以撼动了,臣恳请殿下尽快上表,交出剩下的这些护卫”

朱橞听闻此言,冷哼一声,厉声喝道:“交还护卫,你以为四哥就能放过孤?你想得美!”

“靖难的时候,孤就跟四哥对着干,早就上了他的勾名簿如今四哥辛辛苦苦数年,流血牺牲花费了无数代价,才有如今的大位,难不成你以为四哥真的不提防我们这些兄弟,再来一次靖难之役吗?”

“还是说,伱对孤不忠心了?”朱橞撩起蟒袍,阴恻恻地问道。

张成愣了愣,连忙道:“微臣绝无此意,只是殿下,如今实在不适合起兵,府邸里只有七百卫士,虽说都是宣府带来的可靠老卒,可燕军在南京城内外足有好几万啊,皆是百战精锐。恐怕甫一起兵,就会落败,到时候便是不忍言之事,那”

张成的话还未说完,忽然,一个内侍疾步匆匆跑进书房,卫士并未阻拦,内侍跪在地上,急促地道:“启禀殿下,黄苇求见!”

黄苇?

原本负责掌管谷王三护卫的张成略一思索,随即反应过来,这黄苇是原本左护卫的副千户,如今被打散进了锦衣卫反而晋了正千户,管着诏狱。

一想到这里,张成顿时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妙。

朱橞皱紧了眉头:“这个时辰,黄苇怎么会来寻孤呢?宣!”

内侍领命退了下去,很快,就见黄苇迈着大步跨进门槛,单膝跪地道:“臣参见殿下!”

“黄千户快快起身!”

朱橞竟是亲自从椅子上起来扶住了黄苇。

黄苇站起身来,俨然是条臧昂大汉,长脸方鼻,满嘴胡渣,浑身肌肉隆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谢殿下。”

黄苇站起身,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遍,最后落到了张成身上。

看到眼前的黄苇,张成也禁不住眼皮跳了一下。

当年张成在宣府边军任职,演武时曾经遇到过一个擅使双斧的武夫,与其对敌时,那人双斧劈斩之下,没用什么真力气,即便不是真打,不几合也竟是让张成险象环生,最后护卫们还是用大盾格挡住了他的斧锋。

由此可见这个擅使双斧的武夫力量何等惊人!

而这武夫便是黄苇。

黄苇朝张成拱了拱手:“都指挥。”

接着,又转向一旁的两个宦官,拱手行礼:“两位老令公。”

张成也微微拱手,算是回礼了,他对黄苇的印象颇佳,毕竟像这种善使双斧的悍将,实属罕见。

“黄千户今日急来,所为何事?”谷王朱橞匆匆问道。

黄苇毫不犹豫,张口便言道:“殿下大难临头矣!黄某念及往日情分,特来告知。”

谷王朱橞,顿时脸色变幻莫测。

“殿下可知,燕王是如何对待曹国公的?”

听到黄苇口中是“燕王”而不是“陛下”、“圣上”,谷王心里就安了几分。

“孤坐困宅中,如何得知?”

“殿下。”黄苇恳切来言,“曹国公不仅每日都被囚禁在诏狱中,更是秘密关押,根本不为外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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