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也认为,应该消耗财政保持国运?”夏原吉问道。
“难道不应该吗?换谁来当皇帝,都会做出这个抉择吧。”朱棣笼着手反问。
“不是不应该。”夏原吉的表情有些犹豫,“只是臣觉得,财政的数值一直在降低,如今已经从100一路下降到了60,这样臣总觉得有些危险。”
“有没有可能,因为你是大明的户部尚书,所以才特别重视财政这个数值?”
朱棣从袖子里抽出手,拍了拍夏原吉的手臂说道:“不用担心,60并不是什么危险的数字。如果接下来还要快速降低,大不了那就放弃镇压叛乱,用国运换取财政的稳定就好了,夏尚书你说呢?”
听了朱棣的话,夏原吉却依旧觉得心头有些不安,可是这种不安究竟来源于何处,他自己却也说不清楚。
“陛下,您说姜星火弄这么一出游戏,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臣总觉得应该不只是玩游戏这么简单。”
“便是如他所说,通过带入到元朝统治者的视角来做决定?”
夏原吉见朱棣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装作听不懂,复又深究了一句:“那做这些决定的目的是什么呢?”
“应该是为了推演元朝到底是如何【变钞】,不过朕觉得,你我皆是后世之人,既然前人已经踩了坑,那我们总不会眼见着掉进去的。”
“希望如此。”
最后,夏原吉也只得点了点头,按捺下心头的不安继续听下去。
可是,前人掉进去的坑,后人就真的不会再掉进去吗?
模拟游戏里的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至元二十年。
开始怀疑人生的李景隆
姜星火记录好了数字,继续开口说道:“至元二十年,相吾答儿等经略滇西,缅国发兵来争为元军所破,征服成功。财政-10,国运+10。”
听到这话,李景隆和朱高煦再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喜悦。
打日本失败了,打占城也失败了,这次终于算是成功一次了。
要是接着失败,李景隆就该怀疑,号称天下无敌的蒙古人,是不是还特娘的不如自己上去带兵打?怎么能打谁都失败呢。
就在李景隆带入了元朝统治者视角正在思量的时候,姜星火的声音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同年发生两次叛乱,是否镇压?”
向滇西扩张征服后,此时财政值已经跌落到了50,国运值却一下子来到了90。
这下子,不仅李景隆一直在摇头,就连好战的朱高煦都开始迟疑了起来。
国运值太高了,高的非常地有安全感,甚至到了有些浪费的地步。
而且,既然游戏目的之一,就是尽可能地延长【变钞】的时间,那在保证国运的前提下,肯定是要注意财政数值的。
最终,两人交换了眼神,一起拒绝了镇压。
密室内,夏原吉好奇问道:“陛下会做出同样的抉择吗?”
朱棣眯着眼开口欲说什么,最后却摇了摇头,只说道:“如果这是现实,不管财政情况如何,朕必定会镇压每一次叛乱。”
夏原吉听懂了皇帝的意思,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是在这个文字仿真游戏里,那么朱棣也同样觉得国运数值有些过高、财政数值有些过低了,因此也做出了跟二儿子同样的抉择,选择放弃镇压。
毕竟,如果连续进行进行两次镇压,财政数值就会跌落到40,而国运数值还是90。
问题是,国运无论是90还是80,其实都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非常安全的水平。
可此时的财政数值就不一样了,半数也就是50,其实是大多数人心里的一道坎。
50和40听上去,就仿佛是掉下了一大截台阶一样。
而且如果财政过低,有一些突发事件直接触发了【变钞】,导致游戏提前中止,那不就说明,他们玩钞法还不如蒙古人?
这是参与游戏的众人都不能接受的。
故此,当模拟游戏里的至元二十年结束的时候,在密室内小吏的笔下,财政为50,国运为80。
截止到目前为止,模拟游戏里的形式怎么说呢?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毕竟“我大元”的国运还有整整80点,而财政也维持在了50点这个半数水平线上,虽然看起来有点危险,但却没有任何人觉得,这种危险会扩大到危及国家存续的地步。
就连夏原吉也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唯有密室里国字脸的耿直小吏柴车,似乎隐隐约约间回想起了什么。
当确认自己记忆无误后,柴车旋即便有些失色,但好在他神情向来木讷,并没有被密室里的其他人察觉出来什么。
只有相熟的同伴郭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
柴车只是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示意同伴现在不是交流的时候。
事实上,众人里除了主持游戏的姜星火,朱棣和朱高煦父子都是读史书不算很多的,更不太了解元史。
夏原吉是朝廷高官,按理说他是应该懂的,但其人志不在此,翻宋濂主持编撰的《元史》的时候,也就是看看食货志,还有大略的人物传记,每年具体的事情一眼掠过,现在早就记不清了。
因此,就在众人略微有些放松的时候,两个冰冷的历史史实事件突兀地从姜星火的口中蹦了出来。
“至元二十一年,镇南王脱欢与李恒等假道安南第二次进攻占城失败。财政-10,国运-10。”
“同年特殊事件发生——京师地震!”
“至元二十一年九月戊子,京师地震,房屋损毁数以十万计,士民心生怀疑,征兆不详。国运-10。”
半晌,见姜星火没说话李景隆复又问道:“然后呢?这年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是单纯的倒霉吗?”
因为按照之前的规律,发生的顺序都是史实征服、叛乱抉择、特殊事件,而这次只有第一个和第三个,第二个被跳过了。
“你猜对了。”
姜星火点了点头,随后用树枝在沙田地上记录下来。
“本年度结算后的财政是40,国运是60。”
李景隆和朱高煦对视一眼,神情都凝重了起来。
这下,他俩终于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李景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如果不是相信姜星火说的都是史实事件,其实他想问问姜星火,这特娘的是不是故意整我们的?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难不成是蒙古人造的杀孽太多?
就在李景隆心里已经开始骂娘的时候,仿真器里的时间也进入了下一年。
李景隆和朱高煦,都紧张地盯着姜星火,生怕姜星火继续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好在,开门红给岌岌可危的“我大元”回了血。
“至元二十二年,发生特殊事件——粮食海运。”
“原本通过漕运的粮食改为海运,损耗极大减少,财政+5。”
“同年发生特殊事件——斩首卢世荣。”
“江西榷茶转运使卢世荣被斩首,巨额家产充公,财政+5。”
“同年发生特殊事件——丰收。”
“部分产粮区丰收,财政+5。”
“同年发生特殊事件——禅位风波。”
“江南行台监察御史上书建议你退位,禅位给你的皇太子真金,伱大怒之下清洗了从小饱受儒家教育因此团结了大量文官的太子党,皇太子真金于年底十二月忧惧成疾病死。但幸运的是,你的儿子很多,这对于手握大权的你来说,影响并不大,反而巩固了自己的统治。国运-5。”
“本年度结算后的财政是55,国运是55。”
闻言,刚刚把心提起来的李景隆和朱高煦,顿时又松了口气。
虽然掉了点国运,但财政已经涨起来了。
如此看来,去年只是单纯的倒霉啊!
这就对了嘛,既然有发生坏事的时候,那就意味着总会有发生好事的时候。
就如同人不可能总是走背字一样,国家也是如此啊。
接下来,肯定是好事连连的!
最好来个连续十年大丰收什么的。
“俺觉得,不会一直这么糟糕的,你看至元二十二年,不就挺好的?”朱高煦如此说道。
也不知道他这个“挺好”,指的是不是很像他大哥朱高炽的元朝皇太子真金,被同样很像他爹永乐帝的忽必烈给废了这件事。
如果是指的这件事,那对他来说,确实挺好的。
李景隆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或者说他也想到了,但是他知道朱棣有可能在旁边听着,李景隆不打算在朱棣的逆鳞上跳舞,于是装作没听懂。
李景隆说:“总之,大明也有困难的时候,但大多数都是不好不坏的年份,肯定是能撑下去的。”
事实上,这两人能有这种单纯的想法,以至于尝到了点甜头,就开始陷入了盲目乐观的幻想时间,纯粹是没有遭受过老天爷的毒打。
他们还不了解什么叫,人只要开始第一把尽力局,接下来就一整页的连跪。
或者说,失败总是贯穿人生始终。
“至元二十三年,镇南王脱欢第三次进攻占城失败。财政-10,国运-10。”
“同年发生特殊事件——黄河决堤。”
“黄河大堤崩溃,开封、祥符、陈留、杞、太康、通许、鄢陵、扶沟、湖川、尉氏、阳武、延津、中牟、原武、睢州十五处受灾,黄泛区绵延达数千里。数省财政因此遭到重创,数百万黄泛区百姓流离失所心生怨恨。财政-20,国运-10。”
“什么?!”
“姜先生,别说笑!”
密室里。
朱棣回首问两个小吏:“现在财政和国运的数值分别是多少?”
“财政25,国运35。”郭琎急急出声答道。
朱棣与夏原吉对视一眼,都看了彼此眼中的沉重神情。
短短三年的时间里,两次大规模对外用兵失败,再加上黄河大决堤,瞬间就让之前看起来还算勉强的财政直接趋于破产,国运更是直线下降。
可以说形势急转直下,局面瞬间变得糟糕无比,众人也再不复之前的乐观估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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