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念安那边情况越是混乱,越是方便别人浑水摸鱼,以朝轻岫把握时机的能力,多半不会放任机会从自己眼前白白溜走,不去为陆月楼的旧部提供帮助,肯定是有别的考量。
朝轻岫一边想一边道:“咱们跟韦通判的关系也不错,不好坏她的事,不过陆公子以前也说了将我当做朋友,那我自得略尽朋友之谊,事后可以稍稍放些风声出去,让容州那边觉得,陆月楼的确发现了王家老宅中的秘密。”
徐非曲沉思。
借刀杀人之计,朝轻岫早就用得熟练无比,如今已经能做到无视当事人的意愿帮对方出刀。
比如现在,她显然是打算挑拨孙侞近的势力来对付韦念安,无论之后是成是败,仇恨值都乱不到问悲门头上。
此计一旦成功,容、寿两州的局势定会大改。
徐非曲分析:“只怕薛、左两人有意以静制动,不想出手……”
薛左两人能在容州安安分分待到现在,明显就不是莽撞冲动之人,就算遇到挑衅,只要情况不过分,多半会以忍耐为主。
朝轻岫从袖中取出一卷纸册样的事物来放在桌子上,她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温和,却让徐非曲听出了一种笃定而冰冷的意味:“不想出手,只是因为诱惑还不够。”
一身白衣的问悲门主面上露出一点温雅的笑,不紧不慢道,“若是以此为饵,薛左两人只怕难以继续作壁上观。”
徐非曲目光落在桌面的纸册上。
那是朝轻岫从王家老宅中挖出来的东西。
朝轻岫当然不是要把纸册拿给容州那边看,只是会从册子中选择一些内容,派人宣扬出去,让对方产生“纸册或者已经落到韦念安的手中”的错觉。
至于让谁来传这份消息……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都想到了一个人——闵绣梦。
此人原本是陆月楼的手下,如今故主亡故,闵绣梦必然要重新考虑自己的职业方向。
这个时候,闵绣梦本人对今后的事业前景自然很难有太清楚的认知,所以才需要亲友的出谋划策。
徐非曲向朝轻岫拱了下手,显然已经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哪怕闵绣梦自己不敢,她也会想法子在旁施加影响,让对方带着“东西就在韦念安手中”的秘密投靠容州。
朝轻岫:“这些事情就由非曲去办,不过不必着急。”
徐非曲:“门主是打算……”
朝轻岫:“时机尚未成熟,等我预备进京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徐非曲:“问悲门主进京,必然引发各方关注。”
朝轻岫向她眨了下眼:“所以我不能自己想要进京,得让别人要求我进京。如此一来,纵然朝某再怎样不想离开总舵,因着人情世故,也不得不外出一趟。”
她说话的同时,还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
徐非曲看着朝轻岫,心领神会地一笑。
正事已经谈得差不多,徐非曲目光随意一瞥,正好瞧见放在架子上的斗篷。
朝轻岫注意到徐非曲的视线,道:“且不谈之后的事,我现在已经悠闲了许久,也是时候去替韦通判出谋划策。”
徐非曲:“门主不怕做得太多,让韦通判有所觉察?”
朝轻岫:“就算她毫无觉察,一样会提防于我,而且我一向觉得,人总会习惯性地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问题,想来那位通判姊姊也不例外。”
虽说陆月楼生前笼络了许多江湖势力,却并非人人都对他忠心耿耿。
第274章
那些人里,有些是被利益驱动,有些则是被捏了把柄在手中,还有些只是对陆月楼颇有好感,很乐意帮这位名声很好的公子的忙。
相较而言,受到利益驱动还有被掌握了把柄的江湖势力很容易被通判府接手,至于其它势力则难免看韦念安有些碍眼,很想要为其添堵。
朝轻岫自己未曾出面,却让姜遥天诸自飞等人递了几次话出去,让曾属于陆月楼的江湖势力稍安勿躁,当然考虑到问悲门的立场,安抚时用的理由也并非保护韦念安的安全,而是说大家都是江湖豪杰,莫要因为私人恩怨擅自争斗,引得江南百姓恐慌。
姜遥天一面帮忙传话给淳朴的武林同道们,一面在心中感慨朝轻岫真是个善于通过调整措辞来影响旁人感官的人,同时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眼熟,好似自己也曾遭到过类似的忽悠……
问悲门毕竟是江南武林魁首,哪怕去年刚刚经历一场大变,势力似乎不如以往,许多人也乐意遵奉问悲门的号令,暂时不去找韦念安的麻烦。
矛盾还未激化就迅速平息,通判府那边也很快得知,经过问悲门的晓以大义后,原本削尖脑袋想去通判府行刺的绿林豪强,瞬间少了三分之二。
朝轻岫派人安抚陆月楼的旧部之余,自己也抽空去了趟通判府拜访。
韦念安表现得比往日任何时候都更加热情,一见朝轻岫过来,便起身离座,携着她的手往里走,同时笑道:“这次的事,还得多谢朝门主!”
朝轻岫:“叫江南武林保持安定乃是朝某该做之事,通判为何如此见外?”
韦念安深深看了朝轻岫一眼,点头:“是,今日我不与朝门主见外,日后朝门主若有所需,也千万不要跟韦某见外。”
朝轻岫闻言,露出一点迟疑之色,然后道:“其实朝某此来,确实有些事情想与通判说。”
韦念安的神情微不可查地凝固了一下,旋即大笑起来:“朝门主才说韦某见外,你自己却也见外了。”她面上露出郑重之色,声音听起来更是诚恳无比,“无论朝门主有什么话,都尽管直言。”
朝轻岫:“江南武林风声鹤唳,难免给外人可乘之机,还是尽早稳定下来为好。此事我会尽力,通判整肃府邸时,对陆公子的旧部不妨宽和一些,免得有人心中生怨。”又道,“还有府中众人也需安抚,比如益大人,他身份要紧,通判莫要让益大人觉得你仍然在为当日之事怀恨。”
韦念安听着朝轻岫的话,表情渐渐肃然,她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笑道:“门主是个坦率人。”
考虑到双方间的关系,韦念安确实没想到朝轻岫会如此直接地给出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