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轻岫没有立刻问他话,只道:“将库房门打开,我过去瞧瞧。”
孙老二先道:“是。”然后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应允时,居然忘了去看余芳言的反应。
好在余芳言完全没有提出异议的打算。
孙老二取下沉重的钥匙串。串上的钥匙数量实在太多,大大小小,形状各不相同,有些是铁制的,有些是铜制的,上头还绑了绣着对应锁孔的布条。
朝轻岫想,不管是谁,只要拿到钥匙,就能从对应的布条上了解到钥匙的用处,这大约也是余家人认为布料损毁是外人做的手脚的原因之一。
眼看帮主就要进入库房,连充尉忽然道:“帮主,属下在外等候如何?”
朝轻岫点头:“也好。”
连充尉没有选择跟着进入库房,是提防天衣山庄派人包围此地。余芳言对此心知肚明,所以虽然他伤口疼痛,也没开口说要去休息,反而一直待在朝轻岫身侧,充当人质的作用。
在此期间,许白水一直站在帮主的斜后方,她十分清楚,自己的主要作用不是寻找线索,而是看住余芳言,不让此人有机会趁着帮主调查时做小动作。
朝轻岫走进库房,然后看到了她穿越以来,最为丰富的布匹储藏。
库房内货架林立,有些布料被装在木制的托盘当中,表面盖着一层半透明的素纱,还有些直接放在盒子里,表面贴着不同标签。
她穿越前就不是特别擅长辨认布料类型的人,穿越后对衣服的研究,也仅限于穿着还挺舒服且不易损坏的布料以及其它。
据说天衣山庄的创派祖师在织布的过程中,悟出了种种武功,最终成为一代宗师,朝轻岫想,若是将自己与对方放在同一条赛道上,这辈子都没可能学会武功。
朝轻岫随意打量,目光落在货架上的一只木盒上。
这只盒子与其它木盒差不多,表面涂了油,上面还落了一层薄灰。
余芳言一直留意朝轻岫的目光,见她看过来,就打开了那只木盒,展示了下其中的藏品。
装在盒子内的是表面绣有白色飞鸟的湖蓝绸缎,朝轻岫从飞鸟的姿态上,竟瞧出了一丝剑意。
朝轻岫:“白水,你来瞧瞧。”
许白水凑过来看了两眼,道:“若是让我鉴定,这些料子中,就算是最普通的青绸,一匹也能卖出三五金。”
大夏不存在机械化生产的概念,布料的品种非常依赖于工匠的手艺,而天衣山庄织出来的这些绸缎,表面光滑异常,几乎看不见丝线与丝线之间的缝隙。
余芳言:“许姑娘说得不错,若将料子运到北边,卖出的价格会贵些,但在本地,也不过一二金一匹。”
除了放在外面的木架外,库房内还隔出了数个房间,房门则用铁皮包裹。
朝轻岫一个眼神示意,孙老二就老老实实走过去,打开了其中一个房间的大门。
在被打开的瞬间,大门发出了嘎吱的声响,
与外面不同,房内的木货架上摆得都是金属盒子,盒子表面明显经过打磨,光滑洁净,几乎可以倒影出人影。
房间尽头还有一个柜子,柜子上摆了个很旧的铜盒,底部刻着“万昌十二年制”的字样。
许白水:“万昌是先帝的年号,这个盒子……有些像京中的手艺。”
普通的京中手艺显然不值许少掌柜一提,她会点名此事,是觉得盒子上的纹路有些像是禁宫内的物件。
余芳言闻言,原本因为失血而苍白的面颊再度浮出一丝神采:“正是,天衣山庄代代都有人在少府供职,手上也有不少京中旧物。”
朝轻岫:“原来如此。”又道,“那这些盒子里装的,都是京中的布匹么?”
余芳言介绍道:“其实是山庄那边送来的。山庄为了让咱们这些待在外面的人也晓得庄中最新的技艺,每过些时候,就会送些样品来存在库房当中,供弟子学习。”又道,“朝帮主要不要瞧瞧?”
朝轻岫微微一笑,摇头:“不必,我不懂这些,看不出什么来。”她简单了解完天衣山庄的背景后,就把注意力拉回本次案件当中,“之前那些被损坏的料子,是放在什么地方的?”
余芳言:“那些放在外头。”
他引着客人往库房深处走,前方有一处独立的空货架,这个货架的前后左右都存了布匹,唯独这里不但什么也没放,表面甚至还残留着污水的痕迹。
朝轻岫注意到,眼前的货架很高,占地面积也很宽阔,最高处立地约莫两丈半,能保证每匹绸缎之间都有足够的空间。
她仅仅伸手在货架上借力一按,整个人便如白云般飘了上去。
朝轻岫纵至货架顶端才停下,因为搭建架子的木头宽度有限,货架不算坚固,放布匹没问题,爬人的话大约撑不住,
除非那人跟她一样,选择使用轻功爬上爬下。
朝轻岫环顾一圈:“此地莫非没有梯子?”
余芳言:“没有,我们平日里也是跳上去拿货架顶上的东西。”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只是没朝帮主这般举重若轻。”
他说的是实话,在余芳言眼中,朝轻岫的身法似无出奇之处,却偏偏觉得哪里都恰到好处。
余芳言已经是余恒之孙辈中的出色人物,要攀上货架顶端当然不难,却决不能像朝轻岫那样,轻飘飘一纵而上,期间不让货架晃动分毫,随后如一片树叶那样缀在上面。
依照他看,整个分舵内,怕是只有祖母余恒之有这样的功力。
朝轻岫仔细查过,确认货架顶端也有污渍残留,随后飘身而下,笑道:“库房重地,咱们不好多待,这便走罢。”
三人出门时,孙老二依旧战战兢兢地等在原地。
朝轻岫:“兄台既然是此地门房,可否详说一下当日发生了何事?”
孙老二听见来人客气,反而惊惧得颤抖了一下,连忙垂下头:“小人言无不尽。”然后战战兢兢道,“七天前的晚上,我正在库房内巡逻,发现货架被人淋上了污水,立刻就报给了余二管事知晓。”
朝轻岫:“余二管事?”
余芳言:“就是瞻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