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沅死了以后,很久很久,我一直在想,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想来想去,还是想到了皇宫,想到了皇宫里的人。
这皇宫里的人,要么命如草芥,要么两手血腥,要么被人逼上了死路,要么把人逼上了死路。
我不愿做命如草芥的前者,却不诚想,终究变成,双手沾血的后者。
远处,残阳,凄红,似血。
或者,满手血腥的人,不管看到什么,但凡有点红的,都会联想到血的颜色。那颜色,已不能给我恐惧,却化作了背负在良心上的十字。
“姐姐看夕阳看得这样入神,是在想念司马大人么?”
司马大人?司马洛?
这个名字传入耳里,传来了属于人世的暖意,视野中,那凄红慢慢地淡化成了橘色的温馨。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活得稍稍像我自己,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暂时忘了沾在我手上的血,只记得曾经有人戏言我手心捏着他的魂,只记得曾经有人在我捏着他魂的手心里,写下了“死不同穴、比翼天高”
身旁提到司马洛的那个声音,幽幽的落寞。
“我也想念司马大人,自从他出事以后,我再也不曾见过他。也不知他如今过得怎样?”
转过头,转向我的右侧,与我一同远眺夕阳的华玉娃。
“你不该再提起他,我能够想他,你却不能。如果你还要保住现下你在宫中的地位。不要以为你正得宠,就可以口没遮拦。倘若你这话让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到陛下那里搬弄是非,你会见识到什么叫做帝王的翻脸无情。”
玉娃几乎是下意识地摸向小腹,她已身怀有孕,汉宣帝业已加封她为婕妤。
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痴恋司马洛的天真少女,而是未央宫承欢殿的华婕妤,即便落寞着,依然喃喃地感激“多谢姐姐提醒,玉娃记下了。”甚至没有不服气地反驳,为什么她不能想,我却能想,我和她,到底有什么不同。
“子服,玉娃妹妹,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倒把我晾在了一边。”
本次上林苑之游的发起人,正宫之主,王皇后,也就是曾经的王婕妤,坐在亭子里,招呼我们过去品茶。
虽然贵为皇后,汉宣帝对她的态度并未有多大改变,反而比过去还要疏远。也许是出于稳固后位的考虑,她比从前还要不遗余力地拉拢我,又因着我和玉娃的一点交情,顺带拉拢了如今后宫风头甚劲、堪与张婕妤互别苗头的帝君新宠华婕妤。
不管死多少人,不管有多少人失宠,又有多少人正当得宠,不管你有多累,哪怕累到了心灰意懒、心如死水,皇宫的勾心斗角不会因为谁的死去、谁的失败、谁的胜利、谁的顿悟勘破,而停止、告终。
姐姐妹妹的,无论叫得有多甜,叫得有多动听,姐姐只会为姐姐自己着想,妹妹也只会为妹妹本人打算。没有互相算计、互相陷害,便已是积德行善,谁,又会为了谁奋不顾身?
当然,话不能说得太绝,凡事,总有例外。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就让我见一见夫人吧。夫人,夫人!”
这突如其来的惶急女声,立时打扰了一个皇后、两名婕妤,和乐融融的姐妹相聚。
循声望去,嘈杂喧嚷处,我们带来的内侍宫女,正在极力阻拦那个擅闯禁围的宫婢,阻拦她进一步扫了我们的雅兴。
但那宫婢却像没了胆似的,奋不顾身地拼了命地要突出重围,向我们这边冲过来。
我第一个站了起来,扬声喝退了宫人,放那宫婢近前回话。因为我知道她是来找我的,因为她是上林苑昭台宫侍奉霍成君的婢女秀蓉。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两更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