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李星拓的震惊
新鲜的潜龙榜刚刚出炉,谢渊这边被激起脾气,立下武志,而旁的讨论也是愈演愈烈。
本来每一期榜单发布,都会引起武者们的激烈讨论,云山上的弟子们自然也不例外。
而这次就更是如此了。
收人爱戴敬仰的大师兄是没有什么变化,但这第七十二名,着实让弟子们兴奋了好一阵。
或许其他州地的大多数武者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除了参与浮屠塔遗迹之争的那些宗师高人及其背后的高层,都是少数;
但云山剑宗的弟子许多都对谢渊有一定了解。
毕竟就在云州地头犯下当街杀官的恶案,然后连春雨楼神捕苏行都追而不得的通缉犯、传闻能击伤宗师的凶徒,早早就引起了剑宗门人的注意。
也曾有弟子下山想要追击这鼎鼎有名的通缉犯,但自然是捉不到,毕竟苏行都追不到。
而且……下山去找,实在是南辕北辙。
本来一段时日过后,这被冠以“盖世凶徒”之名的恶人销声匿迹,剑宗弟子也就不再注意;
结果前不久,谢渊再度现身乌河,县令被于县衙中直接斩杀,而谢渊还是孤鸿渺渺,不知去向。
由此引发了一场内幕不为人知的云州官场地震,连云山上的弟子们都微微感受得到,也就罢了。
这新一期的潜龙榜单一出,弟子们才是炸开了锅。
去年扬名时据说还是外练的谢渊,今年就直接上了潜龙榜了?
便是真正的乘龙而上、一飞冲天,也不过就是这个速度了吧?
就连云山剑宗二变境的翘楚宁紫,都还没登上这个榜单。
于是谢渊这几天在内门修行,峰顶大平台、弟子饭堂,乃至山道和院落,不管走到哪里,他都听得到旁边弟子的讨论。
众人打招呼的内容也从“吃了吗”、“突破了吗”变成“诶,你知不知道那个潜龙榜”……
“八卦之心真是人皆有之。无论市井小民,还是仙山弟子。”
谢渊撇撇嘴:
“苏行这招说有用也有用,便是在剑宗里我都听了不知多少次有师兄要挑战这德不配位的‘谢渊’了……”
便是一路稳扎稳打、先在地区扬名而后登上潜龙榜的武者,也会受到诸多质疑、挑战,更不用说这一朝突然登榜的谢渊。
况且,潜龙榜还有一些潜规则。
榜单一般不会列名左道高手、反派天骄,不然一来七十二名可能不够排,二来未免有助长恶人气焰的嫌疑,不符春雨楼的目的。
但偶尔也有凶徒上榜,多半是实力实在无可争议,或者是在众人皆知的场合大放光芒,遮也遮不住。
不过这样的凶人,往往在榜上待了一段时间后,下场都不会太好,毕竟实在是太扎眼了。
而这次谢渊身为通缉犯,竟然登上榜末,自然让自诩正派的武者们摩拳擦掌。
既能惩奸除恶,又能扬名立万,何乐而不为?
击败谢渊,那就是双赢——正派弟子赢两次。
不过除了这个潜规则,还有另外一个,那就是皇室高手一般同样不上榜,除非也是太过扎眼——如当初东海论剑夺魁的薛明河。
春雨楼给的理由自然是为尊者讳,实际上自然是要给皇室隐藏实力,以制衡世家。
各大世家明面上的高手基本都有榜单记录,而皇室到底多少宗师、多少高人,没人说得清,哪怕春雨楼里也有各大世家的人,能看里面的真榜单、真情报,也是一知半解。
但是皇室现今没有大宗师,这是可以确定的。
大宗师出世,天下的武道高人多半都有些感应。
而八大世家虽然不是家家都有大宗师,也还有那么两位。
这近几十年来,皇室最接近大宗师之境的也就是薛明河。
只可惜他锋芒太过耀眼,哪怕在京城蛰伏,也被八大世家一直关注。
感觉着这绝世的统帅亦要获得绝世的武力,八大世家如坐针毡,最终决定联手,以天下为要挟,将平西王扼杀在无敌前夜。
世家不管多么腐朽、黑暗、臃肿,但是在真正的危机之前,总会展现他们绵延千年的真正实力与决断。
这番以天下大乱、中原倾覆作筹码的豪赌,最终是世家赢了——虽然结果赢得也很惨烈,近二十年过去,金陵钱到现在都没缓过气来,而其他许多家也各有损失,各自将养生息。
武道榜单自设立之初,自然是朝廷控制江湖武者的一个手段。但发展到现在,已经愈发受到认可,便是春雨楼除了一些小小动作,也不敢乱排。至少上面的顺序,发布时是绝无问题的。
只要上榜,就是强者。
谢渊忝陪末座,下要镇压不知道多少想往上伸的拳头,往上望去,也尽是他的目标。
也许有一天,春雨楼会觉得把谢渊排上去,实在是一个错误决定。
但至少现在……
“谢镖头真厉害啊!”
谢渊的小院中,林成夸了一大通,喝了一大口茶,总结道。
“不愧是谢镖头……那乌河县令,肯定是跟于春生一样的狗官。谢镖头杀他,一定是他犯错了。”
林真嗓音柔柔,语气凶狠。
“这谢渊确实了得,比上次在西漠见又有精进。斩杀天阶刺客……娘的!真想跟他好好认识一番!”
裴昱少见的同来谢渊的小院,甚至还有黄子峰。
后者凝重的点点头,微微叹道:
“我和他的差距又变大了……”
一番西漠历险的同伴约在一起,饮茶论剑,共聚一堂。
毕竟四人同从外门升上来,还有黄子峰带着试炼闯荡、共入遗迹,也算同生共死,情谊匪浅。
只不过修行日忙,林真更是去了邀月峰,见面的时间都少。
谢渊沉默的听着几人当面夸着自己,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
“各位师兄师姐,今日怎么到我这院里来共聚了?”
“我这和林师妹的地方不好去,裴师弟和林师弟的院子,没你这景致大气,望之心阔,看出去直如胸怀天地一般。”
黄子峰指着外面,透过开着的院门,他们都可以看到崖外风光,千山低伏,云飞脚下,只有对面主峰突起,直指天门,仿佛指的是前路所在。
“确实不错。”
林成也附和道。
林真则把目光投来,水润的眼睛看着谢渊,上下打转。
谢渊明智的感觉还得再换个话题,就听林真又道:
“张师弟,这潜龙榜单你也看了吧?怎么对谢镖头的排名兴致缺缺的模样?”
“啊?没有,我对他还是挺佩服的……主要听师兄师姐们说。”
谢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为免太过沉默,类似场合自然屡有附和。只是这潜龙榜话题热度太高,频率太频,谢渊附和几句,实在不忍再自夸下去。
谢渊自认不是皮薄面浅之人,但是这个当别人面对自己疯狂夸夸,多少有点说不出口。
而且,自己也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张山,早晚有露相之时。到时候这些昔日同门,想起他如何顶着一张他人面孔滔滔不绝,自己当自己的头号拥趸,传出去名声都烂了……这个年代,更容易社死。
林真妙目在他身上转了几圈,没有再多说。
谢渊见状,赶忙扯到其他话题,回归论剑。众人一听剑道,倒也是热情高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这里面两个各是长老亲传,另外三个也是内门弟子,三个内门里面有一个还云山剑式圆满、练着云龙九式,只有两个是实打实的内门而已。交流起来,虽然是弟子,也是高见频出,妙语连珠,各有其后宗师长老的剑道真解。
谢渊吸收他人之法,心中亦有体悟,暗暗思索之余,看着几人神情,对今日聚会也是若有所悟。
这一场再聚是黄子峰牵头的,看他目光不时瞟向林真,便知其醉翁之意到底如何。
以往林真尚在内门时,黄子峰还借口探望他们这些师弟师妹常常前来,虽然几人心底都知道,探望师弟就是附带的而已。
但现在林真去了邀月峰,练功刻苦,不常露面,黄子峰又不好去只收女弟子的邀月峰,只得想出这个办法。
“不过林姑娘对黄子峰好像并无那个意思……态度都不如以前亲密,黄师兄长黄师兄短的。”
谢渊默默八卦着。
虽然他经常心中痛斥剑宗弟子不务正业,从杂役院到内门就爱八卦。
但他只是不爱听自己的八卦,别人的八卦还是爱的。
尤记当初林家兄妹刚上山尚在外门时,黄子峰常常照顾林真、对其示好,林真温温柔柔,从无抗意,一声声师哥叫得黄子峰魂都要飞了。
到得后来共同历险,几人情谊也笃,黄子峰大概都以为和林真更进一步了,然而林真回来之后入内门、上邀月峰,渐渐却和黄子峰见得少了。
现在偶尔相聚,林真对黄子峰客客气气,虽然还是师兄师妹,但看黄子峰见林真时既欢喜又怅然若失的模样,便知两人没什么戏。
这林姑娘,一开始应该就对黄子峰没那意思,只是碍着他亲传弟子、内门师兄的份上,没有也不敢拒绝他。
但现在她也是宗师长老的亲传了,地位不比黄子峰差,真正的态度这才表露出来。
谢渊暗戳戳的想着。
他之前就看出来,林真是颇有心思的姑娘。毕竟家里遭逢这样的大变,就算再是天真的富家千金,心里也该生出计较来。
虽然不至于主动对黄子峰示好,但亦没严词拒绝,多多少少借了点他的便利去。
当然刚入门时地位殊异,林真不可能拒绝。借势而上,也是平常女子抓住机会的典型精明了。
谢渊倒没太多看法,毕竟林真一没虚与委蛇、主动去骗去谋利,二来说得上话之后,态度便直接摆明,不耽误黄子峰也不给他其他希望,算得上是行事颇为干脆了。要是再有心计、底线再低点的,完全可以将黄子峰一直吊着,拿点竹剑峰的好东西供养自身,一人独占两名亲传弟子的资源修炼,一日千里,岂不快哉?这事在许多地方,再正常不过。
舔狗向来是不得好死的。
只不过林真不是这样的人,一心靠自己练武复仇,内心颇为坚毅,不似面上柔弱如水。
“张师弟,今日叨扰了,这便告辞,你多保重。”
“哪里话,师兄师姐慢去,下次再聚。”
“下次……再议日期吧。”
论剑半日,一干同门纷纷告辞离去,谢渊看得出,黄子峰望着林真步履坚定的背影,多少有些失落。
“年轻人呐。”
谢渊颇为老成的摇了摇头。
虽然前世也就是个没什么经验的键盘侠,但不妨碍旁观的时候化身情感大师,最喜欢给人出看似有理的狗屁主意。
但潜龙榜的热度着实高了点儿……
谢渊之前虽然也知道,前几次也偶尔跟人讨论,但只有真正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这东西到底多么引人注目。
还好自己的潜藏,和苏行预料的大概不一样。
许多和谢渊打过交道的人知道他要么隐匿无双、要么能作他人,但知道他秘术两者皆可、皆是顶尖的,就只有最亲近的人了。
这风波起了一段时日,谢渊还在处处听到自己的名字,跟人装聋作哑,倒也没什么实质影响。
这一日他正在自家院里修行,突然来了个主峰弟子,敲响他的门。
“张师弟,且去主峰一趟,宗主唤你。”
谢渊见那弟子说道,应了一声,略作收拾,便跟他离开。
路上他还有些纳闷:
“最近宗主也没找我了,我安安分分,又有什么事?”
谢渊略有好奇,问向主峰弟子:
“师兄,不知宗主找我,所为何事?”
“张师弟,我也不知,就是带路。”
那弟子答道。
谢渊沉吟一下,试探道:
“那宗主心情看起来如何?”
“宗主的心情?嗯,看起来还行。你也知道,咱们宗主向来和颜悦色,从不和人急眼,实在是天底下最温和最好的宗主!”
谢渊听了这话,额了一声,暗自嘀咕:
“那是你没被他整过。其他那些长老们,肯定不赞同你的看法……”
谈话间两人绕过山林,顺着崖边小路,踩着石梯,一步一步的登上了云山主峰。
进了那已渐渐熟悉的大殿,走到侧殿里的宽大书房,带路弟子朝里面行礼离去,而谢渊便向着书桌后的李星拓行礼道:
“见过宗主!唔,见过秦师兄!”
李星拓仍然埋首于书桌上那些永远不少的案牍里,简直和米山面山一样从来不见少的……
谢渊腹诽也感叹道,当个大宗门的宗主也是真不容易。除了云山上下这么多人、这么大的摊子,剑宗要养活自身,在其他地方也有许多产业。宗主就是大掌柜大东家,这些哪怕有专人专管,他都得过目。今天东边来点提议,明天西边来点意外,每一天就都填满了。
也不知道这么忙他怎么修到这等修为的,可能大人物的时间和精力都是别人的两份?
还是专心练功好……
不过今日除了雷打不动批示文件的李星拓,秦真阳也在旁边打着下手。他见谢渊招呼,和善的点了点头,继续帮着自家师父整理案牍。
李星拓又拿着笔快速的在面前的卷宗上写下意见,谢渊见那笔都带出幻影了,怕不是已经用上浮光掠影剑……
随后李星拓才抬头,道了句:
“来了……”
说完,他突然就顿了一下。
下一刻,李星拓挑挑眉头,眨了眨眼睛,然后往窗外看了看,似乎觉得批阅太久,眼睛了。
随后他又转回头来,再仔细看看谢渊,渐渐露出古怪神情。
李星拓试探着问道:
“张山……你这心法,突破了?”
谢渊愣了一下,才想起他问的是云山剑意经,不由点了点头,十分谦虚道:
“略有领悟。”
吕良东都看得出些许端倪,更不用说李星拓。
而且他洞察一切的双目一扫,肯定看得出是内功突破。
至于什么内功……那是李星拓亲手批准的,还不至于忘怀。
于是李星拓有些不可思议道:
“当真?这才多久?”
“应该有段时日了。”
谢渊含糊道。
秦真阳听见这番对话,诧异的抬起头,看了看谢渊。
师尊之前好像提过让张师弟开始修行云山剑意经,这突破难道说的是这个?
不可能吧?这才多久!
秦真阳眼神中露出怀疑之色。
云山剑意经他不是没有修过,难度尚可,就算基础扎实、天资过人,要想突破第一层,怎么也得个数月、大半年的。
他一共进内门都没那么久呢……
结果李星拓下一句话更是让他愣住:
“具体是第几层?”
谢渊犹豫了下,想着在李星拓面前恐怕藏不住什么,不如坦白点,于是老实道:
“弟子现在修行到第四层了。”
李星拓瞬间一个后仰,将背牢牢贴在他的大椅上,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谢渊。
第四层!?
我云山剑意经才交给你多久?
这功夫我没记错的话,不是从第三层开始吧?是有第一层第二层的吧?
难道这小子早就开始偷学了……
李星拓的神色变幻不定,即使是身为顶尖宗师、一宗之主,也罕见的管理不住自己的表情。
相比李星拓,秦真阳的表现就要直接多了。
他的嘴慢慢张大,大的来能塞下两个鸡蛋。
啪嗒一声,他手上的案牍直接掉在地上,也没让他反应过来。
师父是不是又在诓人?
秦真阳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不同于许多弟子对李星拓的印象,身为宗主亲传大弟子,秦真阳对自家师父偶尔的跳脱还是有所了解的。
虽然年龄上来、当了宗主,李星拓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把宗门弄个鸡飞狗跳,但是本性在那,偶尔的表现常常让身为首席弟子的秦真阳无语。
秦真阳如此兢兢业业、辅助管理宗门巨细无遗,心细如发,可不是言传身教得来的……往往上一代若不靠谱,下一代就靠谱的多。
故而秦真阳听到谢渊说突破到第四层,第一反应不是谢渊在撒谎,而是师父又在搞什么东西?
可是看到自家师父的表情,看着谢渊一脸无辜的表情,秦真阳慢慢回过神来。
他知道,张山这位师弟,应该是宁可说少,不可能说多的……
他不会已经修炼到第五层了吧?那不是跟自己之前都差不多了?
秦真阳下意识的摇摇头,虽然他已经转修更高深的内功心法、宗主一脉的秘传,但也知道云山剑意经是什么等级的内功,这张师弟再天才,总不至于越境修到等同于气血三变境的第五层去。
可是刚一上手,短短时间内突破到第四层……
秦真阳的表情是按捺不住的震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谢渊,如同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忍不住问道:
“张师弟,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没啊,我神智很清楚。”
“那你是服了什么天材地宝?”
“好久没吃了,山上也没有……”
“那你是掉到什么山洞里,被剑宗前人附体了吗?装在戒子里那种?”
秦真阳这话一出,谢渊和李星拓都忍不住看向他。
秦真阳愣了一下,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