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贺兰山赫然一声痛骂,一个反手摔上房门,整个走廊都似震了三震。
方梓也惊了,她甚至连苏杭以前是不是跟贺兰山有过节甚至搞过三角恋,抢了贺导的前女友这种狗血八卦都想出来了,在一群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中,她回头去看苏杭,才想问问他怎么回事,却见苏杭整个身体反常地颤抖着,脸色刷得发白,一只手攥得死紧,似乎连指甲都要嵌到肉里去,而另一只手战栗着伸向衣领。
他咬着自己的唇,竭力压抑着痛苦,纤长睫毛的阴影遮蔽着那双本该明亮的眼睛。
“……”方梓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
竹钰的脑子一下子转过道来,赶紧拉住了要往苏杭身边去的方梓。
所有人都在盯着苏杭,就连头顶的监控摄像头都闪着工作中的红色指示灯,细细碎碎的闲话从洞开的各个房间里飘出来,好听的、难听的,和伸长脖子等着看笑话的,甚至还夹杂着更加露骨的眼神,都似潮水一般向苏杭涌去。
而苏杭就像是被人丢在聚光灯下的小丑,连左右回顾都不敢,他用力闭上眼睛,踹掉两只鞋,蹬了袜子,光脚站在酒店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脚趾蜷缩着,根根泛着羞耻的红,迟疑了几秒后,他终于迈开腿,向贺兰山那间房缓步靠近,同时肩膀一沉,罩在外面的风衣便顺着脊背滑落下来,似从苏杭身上剥落的蛹壳,沉甸甸地坠落在地上。
竹钰拉开方梓,给苏杭的前路让开了一条道。
方梓突然听竹钰小声念了句“我会脱的,我会全部脱光……”,她忽然也恍然大悟,赶紧抬头朝苏杭看去。
果然,苏杭也开口了,但更富有感情,那种慌乱紧张又些许痛苦的,掺杂着一种被置于死地而只能被迫面对的勇敢,他慢慢拨开了皮带,掀起了毛衣:“我会脱的,我会全部脱光!”说完这句台词,他忽然将手中的毛衣狠狠地掷在地上,继而捂着脸,沙哑地嘶吼道:“来吧!都来看吧!”
苏杭很白,那种娇生惯养的白,很符合剧本里主角富家小少爷的身份。而这一出,也正是整部电影里主角“米酒”转变的开始和冲突的高潮,家庭一夜之间破产,父亲失踪、母亲重病,几千万负债瞬间压上高中主角的肩头,一向优渥的环境顷刻崩塌,此时的主角正似那捧被架上名为“生活”的蒸笼的糯米,等待发酵,他羞耻、彷徨、不忿,他不甘堕落但又不得不面临堕落。
穷凶极恶的追债人疯狂地威胁已经居无定处的母子二人,从云端跌落的少年一下子感觉到无能为力的绝望,面对急需巨额治疗费用的母亲,他最终选择去地下赌场应聘做脱衣舞郎,兼职卖酒。他在赌场里学会了所有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在舞池里渐渐成长,根本不配谈及什么自尊,但他终于还是靠着积攒下来的钱做本金,一点点将脱掉的衣服和被人踩在脚下的尊严重新捡回来。
电影叫《酿》,讲述的便是这样一个关于矛盾和抗争,关于尊严和成长的故事,绵延出一个少年成熟的轨迹,而“米酒”则是主角在舞池里的化名。
这一段应聘戏,便是他人生发酵的开始。
方梓虽然从苏杭以前那些龙套剧里大浪淘金地发现了“他其实是有演技的”这个事实,认为只要严加训练,定然能够锻铁成钢,但她从未想到,原来苏杭的表演竟已如此饱满,毫不夸张地说,能甩当红炸子鸡们八条街。来之前,她还曾担心苏杭近期的表演训练太浮于表面,会被眼光挑剔的贺兰山打回去,看眼下这状况,贺兰山若是不用苏杭,那就是被驴撅了脑袋。
她越想越高兴,深感自己眼光毒辣,从垃圾堆里捡了苏杭这个宝,简直是眉开眼笑,仿佛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