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诸多苟且之事暂时不说,这一日,天气晴朗,苏文和王七郎也下课回来,苏慧娘做完家事便起了上山溜达溜达的念头。于是留了林氏和苏文看家,自己换上一身深色的短遏,背着竹筐和王七郎一起上山去了。当初在王家的时候,苏慧娘没少到山上割猪草,只是她孤身一人并不敢往里走,只在山脚或半山腰活动,可今天因为有王七郎在,倒是不怕迷路了,要知道对他来说,这座山怕是比自己家都熟悉。
苏慧娘是抱着散心的念头来的,此时也不着急,只拿了个长木做杖慢悠悠地向前走去,上山的过程中,偶尔的也碰见过几个砍柴捡枝的,苏慧娘不管男女,一一打了招呼,她在王家凹也有一段时间了,因为性格亲切人又守本分,虽是个寡妇却从来没传出过什么不好的风闻,所以王家凹的乡亲们也渐渐接受她了。
对于这座山,王七郎怕是比任何人都熟悉,一路上让苏慧娘着实挖了不少好东西,小臂粗的山药个头极大的野红薯,还有许多婆婆丁、芥芥菜、马蹄芽儿等新鲜的野菜。苏慧娘见猎心喜,小腰弯的那叫个勤快不一会儿就装满了半个竹框。不仅如此,两人还在树林子里的一处阴凉的地方发现了许多蘑菇。
圆圆的,伞状的蘑菇一丛一丛的靠在一起,看着就让人有想采的冲动。
“挑灰的或者白的”王七郎极其显摆地说道:“色彩艳丽的和带斑点的蘑菇有毒。”
苏慧娘虚心受教,撩起下摆开始极其欢快的采起了蘑菇。直弄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意犹未尽的起身。把蘑菇装好放在竹筐里,苏慧娘决定去山溪那洗洗手,此时,王七郎却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等她洗手回来,那孩子依然不见人影,她就近寻了颗树桩坐下休息,有阵阵清爽的凉风吹来,刚刚抽条的树枝开始发出哗啦啦啦的声音,大约半刻钟后,王七郎回来了,他两只手兜住自己衣襟的下摆,隐约的可以看见鸟蛋的形状。见他匆匆跑来,苏慧娘脸上不由露出抹笑意,张嘴道:“又去掏鸟窝了?”
王七郎面上竟是献宝的表情,他看着苏慧娘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目光一凝,脸色突变,苏慧娘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王七郎停下脚步,松开双手,鸟蛋坠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响,他却不顾,只弓着身,脚下发力,如迅雷般向这边掠来,眨眼间,劈手夺过被用来做手杖的木棍,狠狠向苏慧娘头顶处一插。
“嘶、嘶嘶”小臂长短的翠绿小蛇,被棍子顶部狠狠杵在树干上,三角的充满凶恶感的脑袋高高扬起痛苦的疯狂吐着红信。苏慧娘见了不禁惊呼一声,嗖的下退了好几步,颤声道“蛇?”王七郎二话不说,一抬手就掐住那绿蛇的脑袋,五指猛然收紧,啪——的下一颗三角脑袋滚在了地上,腥红的恶血飞洒开来,看的苏慧娘直欲呕吐。
“慧姐姐没事了,它死了!”
苏慧娘听了不禁别过脑袋狠狠地吸了口气,对于大约多数女人来说“蛇”这种东西怕是全是世界最可怕的动物了,起码她自己就完全受不了,便是只看一眼,都有种无法抑制的恐惧。想着那种东西刚刚就爬在离自己脑袋极近的地方,她就浑身直冒冷汗。
王七郎担心的看了眼脸色煞白的苏慧娘,略带担心的安抚道:“慧姐姐放心吧,这种青环蛇是没有毒的。”
“不,那并不是重点。”苏慧娘有些抓狂地吼了一声,而后赶紧背起了自己的竹框,急匆匆地说道:“嗯,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家吧。”王七郎看了眼心儿晃晃地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慧姐姐好可爱,就像嗯,就像是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突然地一种冲动涌上了他的嘴边,王七郎说道:“慧姐姐,要不要去我以前住的地方歇歇?”
苏慧娘闻言微愣,而后毫不犹豫地说道:“要!”在山林中越往里走,树木便越多,也越来越阴森,渐渐地,她已经完全分不清楚方向了,只能紧拉着王七郎地小手,苏慧娘觉得若是没有他带路,自己百分之百会迷失在这遮天蔽日地丛林中。
“这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看着眼前地山洞,苏慧娘很是惊奇的问道。
“嗯!”王七郎就像是第一次请小朋友到自己家做客的孩子,有些骄傲,有些得意地宣称道:“这是我的秘密基地。”苏慧娘想着这里果然够秘密的了。可以看的出来,山洞里存有许多生活过的痕迹,有干草铺的厚垫子,一床被褥,几个豁掉口的粗瓷碗,陶罐,在比较干燥的地方还堆积着些木柴,几只已经被处理风干的野鸡野鸭摇摇晃晃地掉在一块突出的岩壁上,苏慧娘放下肩膀上背着的竹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后说道:“还挺不错的嘛!”
王七郎闻言,小脸上露出骄傲地表情,一副那当然了的样子。引着她坐了下来,小孩儿蹦蹦跳跳地跑到那草堆附近,整个人蹲在上边扒来扒去的,一小会儿后才抱着个包袱出来。苏慧娘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却是两样东西,一本破破烂烂卷着扉边的书还有一只通身纯白,荧光耀耀的玉佩。苏慧娘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女人,那书先不说,光这玉佩一入手就知道肯定不凡,她很是惊奇地问道:“哪来的?”
王七郎脸上闪过抹黯然,低声道:“我爹死的时候瞒着皮氏她们,把这两样东西偷偷留给我,他说这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让我好好保管。”
听了这话苏慧娘便知道他说的爹应该就是那已经去世了的王铁柱了。对于此人苏慧娘曾听三婶子说起过几回,那是个老实厚道的庄稼汉,王家的大郎从性格上来说,应该是随了他几分的。基本上整个王家凹都知道王七郎并不是王铁柱和皮氏的孩子,而以王七郎自己的聪明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呢?苏慧娘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涌上抹心疼,轻声道:“愿意说说吗?”
王七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一屁股坐在了苏慧娘身边,干脆利落地说道:“前些年外头到处都打仗,有一天,王家凹里来了个男人,把一个婴孩儿交给了一个庄稼汉,让他好生抚养孩子长大,庄稼汉答应了,可是四五年过去了,男人都没有回来,大家都说他死了,不会回来了,再后来庄稼汉也死了,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用说那个庄稼汉便是王铁柱,而那个男人应该就是王七郎地亲生父亲吧。
“小七,很想见到你爹和你娘吧?”苏慧娘轻声问道。
谁想,王七郎却极干脆利落地回道:“不想!”
苏慧娘一愣,心道,莫不是这孩子认为自己被抛弃了,所以开始心怀怨恨了。
“我只有一个爹,他姓王,叫王铁柱,人虽然蠢了些,可对我倒还好。没有娘,那种东西算什么,我一点儿都不稀罕。”王七郎看着苏慧娘,本是玉雪的脸蛋上却盈满了种阴狠地偏执:“至于亲生父母什么的,更是不必再提。若是他们死了,我每年清明对天地磕上三个响头,权当报了他们的生育之恩,若是没死”王七郎冷笑一声:“那就更不需要惦记了。”
“小七”
“他们于我来说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罢了!”王七郎看着面露悲伤的苏慧娘,突然话锋一转,声音里充满眷恋温柔地说道:“而且小七还有慧姐姐啊!”他的慧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最好的人,只要有她在,其它的,他都不需要。
听了王七郎的话,苏慧娘显得格外动容,一种酸酸甜甜的感觉直涌心头,原来被人依靠,被人视为重要之人的感觉是如此之好啊!
一时间,整个山洞中的气氛充满了情感回荡,直过了好半晌,苏慧娘才缓过劲来,她抬起手像是往常样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在对方越加闪亮的眸子里,又把视线放在了膝盖上的那本旧书上。
“霍氏拳谱”苏慧娘皱了皱眉,她没有想到这会是本武功秘籍。打开一看,上面果然写着许多似是而非的口诀要领,还有十几张简易的小人画,上面的小人摆着各种姿势。
“这本东西可有用了!”王七郎见苏慧娘似乎看不懂,忙解释地说道:“我从六岁起就天天照着那上面的小人画练,不过半年就觉得身上长了力气,跑的也比以前快了,浑身总是发着热,寻常比我大一些的人,就是来两三个,也不是对手!”王七郎眉宇飞扬,语气中颇有得意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