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澈无所谓地笑了笑,挽着系带绕了玉佩几圈,将尾端别好:“无事,风澜动手前夕,总归不会随随便便动风瑾的记名弟子打草惊蛇,”他把整块玉佩塞进腰间,空出手轻轻拍了一下姜临的肩:“再说了,如今我时间界,若真动起手来,也难遇敌手。”
姜临垂眸,应了一声。
风澈踏上风盘,略带歉意的目光看过来:“姜临,我只是可惜今天不能亲自送你回去了,那就明日再见啦!”
姜临摇摇头:“没关系的,务必小心。”
风澈朝他摆摆手,足下风盘带起一阵旋风,转眼已经看不见踪影。
夜晚的风吹动竹林沙沙作响,入骨寒凉,姜临盯着远方的目光终于收回。
他抬起指尖,一缕紫色的灵力在漆黑的夜色里如萤火微光,随后他手腕悬空,对着天幕开始描画。
直到最后一笔收尾,方才指尖落下的笔触从尾至头开始亮起,字符杂乱无章地排列,随后迅速皱缩在一起,层层卷边由细变粗再变细,最后只化作一根细针的形状。
那细针仿佛凝实,落在姜临掌心如同死物,甚至失去了灵力原本的光亮与气韵,只有几道简简单单的花纹镌刻其上。
他看着手心的细针,眸里幽邃的黑几乎翻涌而出。
以他的修为,纵然分了神,也不可能会那么晚才注意到姜思昱两人。
方才他观察两人的呼吸姿态,不像是屏息凝神,这就更能说明问题。
若来者本就善于隐藏行踪,经常性地收敛气息,直至一身气息融入环境,甚至在身边形成了“域”。
“域”所覆盖的场所,一切人或事物均会被动收敛部分气息。
只不过,“域”本是修为高深的大能或常年游走刺杀的刺客所具有的东西,两个孩子身上怎会出现?
他又想起了先前风澈带着他在学堂后山时间回溯,季知秋的回眸一瞥。
状似随意,却总让他觉得不舒服。
若真的是有人刻意假扮姜家子弟,他潜藏在姜家甚至跟着来到风家,目的是什么?与风家如今的局面又有什么关系?
他想不明白,索性用了一些手段去观察对方。
风澈的计划不容出现变数,他已经无形之中更改了部分节点,风澈不许他以身涉险,然而他更不能看着风澈泥足深陷,此刻所能做的,只有将风险降到最低。
姜临扬手,那根细针在夜色里隐去身形,朝着姜家院落迅速飞去。随后他贴上一张隐身符,朝着风澈刚刚离开的路御剑赶了过去。
方才说没关系的原因只是他也会跟着去罢了,倒不是回答风澈那句不能送他。
*
风澈乘着风盘,到了风澜的洞府。
他自天际落下,拿出玉佩正想通报一声,眼前的结界层层敞开,以默然无声的姿态告知他,不必拖延,立刻进来。
风澈顿了顿,觉得倒是符合风澜雷厉风行的性格,随后抬脚踏入其中。
不同于迟斯年洞府的满目萧然,风澜的洞府甚至称得上一声金碧辉煌,珠玉做帘,金银镶边,水晶铺路,偏偏四周灵韵丰沛,有种凡俗与仙家结合的不伦不类之感。
风澈忽然想起,风澜这小子周岁时抓周,抓的就是一锭金子。
因此少时他自从听说此事,就常常拿来调侃风澜抠搜精,爱财如命,还口口声声说祖辈世代为风家效忠,别说一块灵石,就是藏的那些金子,都不肯分给他一块玩。
风澜每每听了这话,严肃的小脸憋得通红,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乱讲”,风澈哈哈大笑后就抛之脑后。
直到有一日,风澜来找他,怀里的布包叮叮当当直响,当着风澈的面敞开露出的金光,让他以为风澜出去抢了哪家商贾的金库。
风澈拽住他就要痛斥他为了几块金子竟然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再仔细一看发现,入目的虽然金银珠宝居多,但还有几块零零散散的灵石,像是风澜从平时的零花钱中存下来的剩余。
看来是这小子攒的金库。
风澈得出结论,但一时不知道这抠搜精要干嘛。
他疑惑地问道:“风澜,你什么意思?”
风澜挠挠头,闷闷地说:“分你,这些是全部,我大方,让你挑三块,”他不舍地看了一眼布包,脸红了一下,补上一句:“不要挑太大的。”
风澈新奇地看着他,挑了一块看上去挺好看的粉色珍珠,瞥了一眼风澜,发现他在低头抠手指,就是力气用得有些大,风澈都怕他把指甲薅下来。
风澈试探地颠了颠中间放着的那朵金花,发现还挺沉,正准备问这个行不行的时候,发现风澜在旁边瘪瘪嘴,看上去要哭了。
他赶紧收手,捡了两块碎银子放兜里,然后把布包一推,送到风澜面前。
“好了,你拿回去吧,我承认你对我风家的忠心了,小抠搜精。”
风澜听了前半句,开开心心地拿起布包,包起来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后半句好像是又被骂了。
他站在原地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怎么反驳风澈的话。
风澈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借着身体的阻挡,偷偷摸摸把刚刚那颗粉色珍珠塞回了布包。
抠搜精舍不得,自然要还回去。
他看着风澜委屈巴巴的表情,笑了一声:“当我小弟嗓门要大,气势要足,不许哭了,啥时候不哭,啥时候收你当小弟,即使你是抠搜精也收。”
风澜小声说了句:“嗯。”然后忽地止住,大声应道:“是!”
风澈乐呵呵地拍拍他的脑瓜。
*
记忆戛然而止,一种名为怀念的情绪自心底汹涌而来,他想起风澜当年的正经与羞赧,再到如今的歇斯底里,眼眶里的酸涩被他生生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