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即使看了,也没法再去承担改宿命的劫云了。
他定了定心,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姜少主,此次兽潮多久了?”
姜临叹了口气:“自边城城外禁地戾气外散开始,已经一十六日了。”他指尖抚上禁制,形成点点涟漪:“如今只是凶兽暂退,下一次恐怕来势更凶。”
风澈神色愈发沉重,眉间几乎揉作了一团。
姜临默默看着风澈的表情,轻笑一声:“风小友,不必如此担忧,此前边城在我管制下经历大大小小五十次兽潮,比此次凶险得多的比比皆是,但也全然安全度过了。”
他一双深色的眼灌满深入骨髓的温柔,一错不错地与人对视,往往让人产生一种他情根深种的错觉。风澈心里一热,别过脸去:“姜少主少年英才,实在让人佩服。”
姜临摇摇头,笑而不语。
风澈心想姜家修士每次都靠哨岗观测凶兽潮,他卜算下一次凶兽突袭的时间,起码有备无患。
人族的宿命他现在无力改变,但至少可以提前预测此次兽潮,减少伤亡。
他手里阵图还没画完,身边的姜临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风澈以为他要捏断自己的骨头。
风澈一脸茫然地转过头,他从来没有见过姜临这样的神情,原本深色的眼沉寂下来,幽深到一眼望不见底,其中蕴藏的情绪频闪交错,逐渐汇集成风澈看不懂的浓重,他薄唇紧紧地抿着几乎成了一道线。
僵持半晌,姜临略带颤抖的质问声传来:“你在干什么?”
风澈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震颤,不明白为什么姜临如此紧张:“算卦啊。”
姜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算什么卦?”
风澈挑眉:“看看下一次兽潮什么时候突袭……有什么不妥吗?”
姜临像是骤然回过神来,松开了风澈的手腕,神情中的紧张和害怕尽数褪去,恢复了之前平静的模样:“只是想起风家如今禁用卜术而已。”
风澈摆摆手:“哎呀无妨无妨,不算宿命不改生死不逆天道,小小的一个卜术只是提供便利而已,为了减少兽潮来时的伤亡,偶尔不守规矩,家主也不会怪我。”
姜临在一旁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再不打扰他的卜术。
风澈虽手下不停,八卦图逐渐成型,但他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姜临刚刚的语气神情在脑中挥之不去,他一遍一遍地回想,觉得姜临那时的状态,像极了自己曾经见过的一种只属于风家修士的癔症。
那人卜术犯禁,被天道所惩,虽惩戒不致死但余生再也不敢动用卜术,每每见人动用卜术便惊恐万状。
可是,姜临分明是剑修,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袖中铜钱落在阵图上,风澈意识回笼,细细瞧了瞧结果。他一贯漫不经心的表情收敛起来,向姜临拱手:“风某学艺不精,但卜术尚可,今晚酉时兽潮将至,还请姜少主早做准备。”
第14章 一触即发
风澈原以为姜临哪里会在乎一个风家小辈的话,谁知他听了卜算结果,立刻集结全城修士,不出一刻钟,修士便已经集结完毕。
风澈之前参与的战役,均是风家主导,从未见过姜家数千修士列队阵前的模样。
姜家主修剑道,炼体淬骨,能成剑修之人必忍常人之不能忍,方能臻至大道。剑修负剑,列阵集合,冲天而起的剑气绽放出锐不可当的锋芒,方阵中人人挺立如松,利如宝剑出鞘。
姜临站在整装待发的修士前,仔细分阵部署,他作为边城守城者之首,上上下下五十次战役非是浪得虚名,娴熟自然,游刃有余得令人心安。
风澈左顾右盼了半天,看姜临连姜思昱那几个孩子都安排好了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哪儿,却还是没有安排他在哪守备或者出战的意思,忍不住问:“姜少主,我呢我呢?”
姜临看了他一眼,很快转过头,从众修士中点出两人:“梁雨晴,付启,你们二人跟着他。”风澈美滋滋地等着他接下来的安排,却听见姜临停顿之后的下一句:“保护好,风……临。”
风澈有些不爽,心里偷偷腹诽:好啊,以前躲在我后面的是你,怎么现在长能耐了?虽然说现在修为比之前不够看吧,但是好歹能干点什么正事儿,不能在这儿当花瓶……
他刚想忿忿不平接几句,姜临突然转过身来,他微微低头,眸光直直撞进风澈的心里:“你是风家中人,不善近战,居于城楼自可远距离施展阵图,”他神情带着一丝紧张,更多的是严肃和认真:“注意安全。”
这一声,没有刻意的撩拨也没有华丽的词藻,他只是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地说了四个字,却让风澈满腹的气愤消散殆尽。
风澈站在风里,看着姜临忙碌的身影,不知姜临能不能听见,更不知过了多久,他一声细如蚊喃的声音缓缓从喉咙里发出,却带着无法隐藏的温柔。
“嗯。”
………………
各分阵驻守各个哨岗,所有修士具是登上了城墙,极目远眺,观察城外情况。
风澈趴在城墙上,身后跟着梁雨晴和付启,二人都是元婴大成,半步化神的地步,几乎可以算上是这一众修士居于前列的修为了,跟着风澈在城墙上保护他,风澈自己都觉得大材小用。
风澈偷瞄一眼二人的神情,梁雨晴一脸冷若寒霜,似乎是不满蹉跎于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让风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付启这小子除了开始不怎么高兴怼了风澈几句之后,现在安安静静地站着,支着手,在那看着梁雨晴的侧脸傻乐。
原本清清冷冷的梁雨晴被他灼灼的目光看的耳尖通红。
看出奸情的风澈默默翻了个白眼。
风二世祖最不喜当电灯泡,但是他不舒服谁也别想好过。
他拿着手里的一枚铜钱,用食指按住拇指顶起,向上一遍又一遍地抛掷,这个动作重复多次,当风澈第n次在地上四处找不小心掉下去的铜钱时,付启终于停止了傻笑:“你没事可做吗?”
风澈挑眉,将铜钱收至掌心:“不然呢,现在你有事吗?”
付启瞪圆了眼睛:“你们风家最善奇门遁甲,阵图布阵前准备常常需要时间,你怎么轻松到这种地步?”
风澈张张嘴,刚想解释自己的状况,听见梁雨晴冷淡地说了一句:“家族少爷历练而已,怎能当真。”
风澈收起想要解释的心思,他拿阵法遮住了大半修为,又是这幅十几岁少年的根骨,如此空降守城战场,指派半步化神保护,战前无所事事,不是哪家少爷做派都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