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行本的动作很快,尉迟敬德大败的的当晚,他就出发准备去接管浍州了。
毕竟,宋金刚对于尉迟敬德是一百个看不惯,巴不得早点去接管尉迟敬德手下的兵马城池。
刘武周手下几乎没有文官,一城的主将,便是军政一手抓的大佬,尉迟敬德如今的住所是浍州的府衙。
尉迟敬德今日喝得烂醉,这一仗不仅打光了刘武周的精锐,他尉迟敬德二十多年积累下来的亲兵也折损了十之七八。他现在就是一只被打断了脊梁的老虎,苟延残喘而已,只得借酒消愁。
对于所谓的权势,尉迟敬德并不在乎,在他看来,他手下忠诚精锐的士兵才是最重要的。昨日晌午逃回浍州之后,他已经喝了三四坛酒。
自从加入刘武周势力以来,他的才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他充任先锋的战役无一不是大胜,骤然遭此溃败,实在难以接受。
他喝酒,既是麻痹自己的神经,以免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也是在祭奠此战中折损的亲兵,更是因为难以消解刘武周对于自己的怨愤。
此战损兵折将,他确实难辞其咎,可是刘武周作为主公,实在不该说那般诛心之语,让他继续效死的动力都没了。
他并不恨唐军或者李世民,战场相遇,你死我活,若是自己得胜,李世民会比他更惨。
他只恨刘武周文治不足,御下无方。各城将军除了利益纠葛之外别无关联,一旦遇事往往退缩不前,生怕将自己的棺材本搭进去了,引得友军分食自己。自己拼死作战,一场败仗之后,竟说出那般话来。
归根到底,刘武周不具人主之能,其手下各怀鬼胎,连他本人也不通御下之道,导致离心离德。
这里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反倒是……大唐。
想到这里,尉迟敬德狠狠摇摇头,轻蔑一笑,似乎在嘲笑自己的不忠。
王行本来了,带着宋金刚的命令和刘武周的“诏书”。
这天中午,风尘仆仆的王行本带着三千人马到达了浍州,迎着风沙,他放声大笑。作为宋金刚最亲近的手下,他这段时日他们两人一直活在尉迟敬德的光环之下,今日终于碰上他失势,当好好折辱一番。
他不曾休息,直奔尉迟敬德的住所。
一进前厅大门,便看到尉迟敬德提着个酒坛子,坐在往常知府断案的位置上,双腿张开放到面前的桌上,四仰八叉地仰着喝酒,还一边自言自语着,身旁几个亲兵侍卫则是不断给他添酒。
尉迟敬德见到王行本进来,动作不曾变化,眼神一晃而过,似乎没看见一般。
这老领导他本来是特别敬重的,可是自从自己立功受赏之后,他便处处针对自己。尉迟敬德多次忍让,仍旧是被他和宋金刚两人冷嘲热讽,他索性同他们断了联系。
“罪将尉迟敬德,见到本将还不上前行礼”,见尉迟敬德不曾动作,王行本喊道。
“呵呵”,尉迟敬德似乎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双眼一斜,直接不看他。
“你安敢如此轻视本将”,王行本见他如此,更是气急败坏。
“王将军,八月本将任先锋击溃唐军,升任主将。主公亲自说的,宋将军之下,以本将为尊,你还不上前行礼”
“以前是以前,你尉迟敬德,不过是仗着天下无敌的突厥狼骑作威作福,如今损兵折将,还敢猖狂”
提到骑兵,尉迟敬德一愣,不再言语。
见他不说话,王行本以为自己的呵斥生效了,继续说道,“你这罪将,主公恩赐你统领骑兵,你非但不谨慎用兵,还贸然出击导致全军覆没,该当何罪”
“我自会向主公请罪”,尉迟敬德战败,实在无可辩驳。他心里想着大不了回到刘武周身边,又从百夫长干起。他也是心智坚强之人,也不想在王行本面前失了志气。
“不必了,本将带来了主公的诏书”,王行本一挥手,身后的亲兵取出一卷帛书,展开便要宣读。
尉迟敬德一听,竟是刘武周的诏书,也不再托大,上前微微低头,听那士兵念诏令。
“罪将尉迟敬德,深蒙孤恩,独领精骑。往日小有胜绩,不思自省以报王恩,刚愎自用,一意孤行,致使突厥宗主天兵折损。上愧于天,下愧于孤,罪无可赦,念其往日辛劳,着令自尽”,诏令的内容很简单,应当是盛怒的刘武周急急忙忙写下的。
刚开始尉迟敬德还以为只是普通的责难,最多不过是“宁愿汝死以换精骑”这般的气话,没想到啊没想到,冷静了一夜之后,刘武周对于自己的处置竟是这般。
尉迟敬德陷入了沉默,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吧。他身旁的亲兵则是甩开了手中的酒坛子,以手按剑,只等尉迟敬德一声令下,便要上前将王行本当场格杀。
“尉迟将军,你也算是驰骋沙场多年,如今犯下如此大错,以死谢罪方显英雄本色,还在等什么”,王行本笑着说道,看见尉迟敬德遭难,他很爽,极尽嘲讽之能事。
“我杀了你”,尉迟敬德还不曾有动作,他身边的一个亲兵便已经听不下去了,抽出剑上前,砍向王行本。王行本手下的亲兵也不是吃素的,上前拦住他的攻势,另外十多人则是迅速围了上去。
见此情形,尉迟敬德身旁的亲兵一个个都抽出剑来,上前与他们对峙着。
“你们这是干什么,想要造反不成”,王行本也不着急。
“本将军的三千人马,已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你们若敢轻举妄动,本将把你们剁做肉泥”,王行本发了狠,没想到这般境地了,尉迟敬德手下的兵将还敢如此骄横。
“都住手”,尉迟敬德大喊一声,虽然他的亲兵们眼中有火,要将王行本生生烧死一般,却还是无奈地后退了。
“这就对了,何必为一个将死之人卖命呢,不如跟着本将军吃香的喝辣的”,王行本如一个得志小人般疯狂挑衅。
在他看来,最好的结果是尉迟敬德不堪受辱,主动反抗,他才有理由推平了此处。
“本将当遵守主公之令,只是手下还有残余几百骑兵,我要见见他们,澄清事实,让他们回晋阳去为主公效力”。尉迟敬德盯着王行本,平静说道。
“本将若是不答应呢”
“那便做过一场,十步之内,本将必取你狗命”,尉迟敬德双眼微眯,盯着王行本。
顿时,王行本如同被洪水猛兽盯上一般,脊背发凉,素来听闻尉迟敬德勇猛,实在不可力敌,他后退几步,说道,“也好,那本将便给你半个时辰时间”
尉迟敬德几人被带到了府衙的一处空旷地方,残余的几百骑兵已经被王行本的人集中到这里,他们没有盔甲和战马,只有随身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