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渚又不由想起自己昨日在观潮楼上对李衍说的那句“宜其家室,安既且宁”,现在想来,只觉得无比讽刺可笑。
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儿,崔渚闭上了眼睛,终究是没有落下泪来。
他一字一句地说:“宜安,我对你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心实意,但你对我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又有几句是假的?”
李衍哭得泪流满面,抽抽噎噎地说:“我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骗你了……哥哥……哥哥……”
崔渚道:“我却是不敢再信你了,端王殿下。”
崔渚现在的反应就是李衍一直以来最害怕的事情,李衍伏在地板上泣不成声,汹涌泪水模糊了视线。
崔渚默默转过身,径直走出了听泉阁。
他的脚步跌跌撞撞的,背影看起来孤独而寂寞,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已经熄灭。
李世荣看了看伤心欲绝的端王,又看了看落寞离去的崔渚,最后咬了咬牙,拔腿追了出去。
谁料他刚追到门口,又一步步倒退了回来。
李衍茫然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一个身着道袍的清丽女子立在门口,道:“不许再追了。”
“母亲……”李衍心中更是发颤儿,哭着问道,“母亲,你都听到了是么?”
李崔氏合上门扉,转过身道:“该听到的我都已经听到。没有听到的,我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你这孩子……唉……平日里,就算你再怎么孩子气,我都一味纵容着你。因为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你不是个坏孩子。但是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不能开,这点道理你都搞不明白吗?你怎么能干出这种傻事来?”
李衍哭着说:“我知错了……知错了……母亲,求你快去把表哥追回来罢。”
李崔氏略作沉吟,道:“衍儿,你是不是喜欢崔家表哥?”
李衍不敢回答母亲的话,李崔氏又道:“无论你是不是喜欢雁洲,雁洲都是真心爱你。就凭这一条,我就不会允许他再回你身边。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他的前途着想。你们年纪还小,遇到一个人,就觉得是此生挚爱非他不可。须知天底下有万千闺秀淑女,你们从未见识过什么人间风月,又怎么能轻易说爱与不爱呢?未免太轻率了些。”
陈宛太后这番话是涉世未深的李衍所无法反驳的,他只觉得母亲的话说得不对,但究竟哪里不对、为何不对、什么话又才是对的,他却说不出来。
李衍脑子里晕晕乎乎乱七八糟的,只有那个孤独离开的雪白背影无比清晰。
李衍便坐在地上,眼含泪花地说:“母亲,儿子一想到雁洲哥哥,心里就好难受好难受,难道这不是爱么?”
李崔氏来到儿子身边就地坐下,将他揽入怀中,柔声劝道:“有些人,有些事,你今天想着,心里会感到疼痛难忍,明日想着,依旧会疼痛难忍。可是过了三天、四天,那酸楚却会慢慢钝弱……等到过了几个月,等到再过了几年,你再想起雁洲就不会再心痛了。你只会感叹自己当年太过年轻冲动,可能还会觉得可笑或者丢脸,也未可知。你的表哥也是一样。经历过三年春秋,他不会再怨你,也不会再怪你,只会当这些事情都是年轻糊涂罢了。”
李衍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