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韵在床上躺了小半月,崔氏遵循医嘱,一心让她静养,不但不肯人下床,还着了汪全媳妇专门负责她的三餐吃用。
刚开始,各房的妯娌姐妹出于礼节,也都有走动探望,后面就逐渐淡了。
因着张宗正出面,张宗贵请来在家的几位兄弟宗族,也一起劝说张宗安,十一爷再狠下心也拂不起这些人的面子,只得将张世群记在崔氏名下做嫡子的心事搁下了。
崔氏得了信,自是欢喜,大松了口气,特地去找五太太打叶子牌,半途故意漏了些牌张给她,五太太何不知她那心思,乐得圆润的脸上笑纹起了一堆。
自从上次在广福寺遭遇那羞于启齿的事后,她初一十五便转去城里的“净水庵”侍佛,再不敢踏入广福寺了。
这日,知道崔氏已经出门侍佛,秋韵便执意起来,在院子里走动了会儿。怕她久不起床,走多了会累,红莲和小桃搬了张躺椅出来到院中的荼蘼架下,让她躺着休息。
日午的天气已经暖得可以着件薄衫了,荼蘼架上枝叶茂密,洁白的荼蘼花也已花开簇簇。大部分日光虽被花枝花叶遮蔽,却也有散散的几缕,从繁茂的花叶缝隙间筛下来。
花香馥郁,风儿和曛,正是冷暖相宜的时节,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她执一本《嫣真词》读着,红莲怕她着凉,拿了件淡蜜色湖绉夹毯给她盖上,又唤小桃挑些秋韵爱吃的干果蜜饯端出来,主仆几个坐在荼蘼架下,做针线的做针线,剥果仁的剥果仁,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红莲手上在缝一只晴雨娘,“南门街家里原有一只的……前儿做鞋面子多了点料子,正好这边院子没有。有了它,也方便知道天气阴晴,这不多时便要进入梅雨季了……”
碧云拿个笸箩从明间出来,边走边道:“你又不出远门,整日待这院子里,倒操那个闲心。这府上做这个,连我们下人都是用白绫子缝好,再用丝线绣个好样儿出来,怎么给院子里的正经奶奶,倒用起鞋面子布做这玩意呢?”
红莲听她话里有些夹枪带棒的,睃她一眼,针线穿过素色斜纹棉布,淡淡反问:“挂晴雨娘的人家都是要出远门的?不出门的人家就挂不得了?你怎么知道我做了是给奶奶用的?我自个儿还不能用了?”
碧云便冷笑不接她的话,转而对秋韵笑道:“奶奶这里歇着,十房的樱姐儿又派人传来话,让我去那边再帮着打些络子去。”
秋韵从书册上移目,见她笑意盈脸,便道:“那姐姐就别耽搁了,这就去吧。”
红莲皮笑肉不笑地呲哒:“怕不是十房那处有什么东西勾住了姐姐,倒叫姐姐跑得勤快。”
秋韵见碧云脸色不好,转头似乎要与红莲吵起来,便不露声色地道:“姐姐还是快些去吧,耽搁了又要劳动人来请。”
见碧云有些负气地去了,秋韵叹口气,对红莲和小桃道:“她到底是太太给我的人,便是有什么不好处的,你们且忍着些。都在一个屋檐下呆着,撕破脸了不好看相。”
红莲低应了声,也体谅自家姑娘的难处,却又有些不服气地戳破翠云,“她啊,就是狗眼看人低。当着矮人说短话,就想压我们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