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生出了首饰铺子,心中暗想他到是想给瑛娘买枝钗子戴,只是又有什么理由呢,万一她不收,两人岂不尴尬,虎生只管这样一路走一路想,等看到一家纸墨店,想起瑛娘正教小翠识字呢,买些纸墨回去也是好的,于是又进去买了纸和墨,这纸墨都要矜贵东西,倒能抵半个玉镯子的钱。
虎生见要买的都买的差不多,只剩下要扯布回去给他娘做衣裳,又转到了布衣店里扯布,他也分不清究竟哪样布好哪样布不好,只管听店家说好便买了下来,待扯了布,虎生又清点了一遍东西,在县里转悠了一上午,手里的银子已经花出去好几两,虎生在街上转悠了两遍,见再没有东西要添,便到城门口的茶摊去找刘二叔他们。
虎生到时,其余人都已经正在茶摊上吃饼,小牛见他买了一担子的东西,羡慕的说:“虎生哥会挖草药就是好,咱们都是挑着担子进城,空着担子回去,虎生哥是挑着担子来,挑着担子回呢。”
小牛又见他担子里还有好大一块猪肥肉,顿时嘴里快流出口水来了,嚷着说道:“虎生哥,你下次挖草药也带着我。”刘二叔瞪了他一眼;“净扯蛋,你当挖草药是好轻省的活儿么?”
虎生点了点头,对小牛说:“二叔说得是,有时候运气不好,一天挖不到一点有用的草药。”小牛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他想跟着一起挖草药,他老爹也未必肯答应,毕竟庄家人,靠种田为生,挖草药到底算不得是正经的营生。
几个人说了一会子话,又等了两个人,刘二叔点了一遍人数,见都到齐了,便各自挑起手里的东西回去。
因不像来时担子里要挑粮,又把一年的税粮交了,回去时众人抄了近路,天还没黑的时候便回到了桃源村。
虎生挑着担子回来时,李氏正和顾瑛在院子里坐着说话,顾瑛眼睛好,远远的看到回来,李氏迎了上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笑着说:“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可不是把街市给挑回来了?”
虎生笑了笑,问他娘跟顾瑛吃饭了没有,这才知她俩人正等着他回来一起吃饭,顾瑛此时已去打了一盆水来给虎生洗脸,虎生道了谢,又洗了脸坐在院子里歇息。
李氏正在清点虎生买回来的东西,正好看到担子里一块靛青一块天蓝的衣料子,便知道这是虎生买给自己和瑛娘做衣裳穿的,李氏招呼顾瑛过来,拿起那块天蓝的料子在她身上比了比,笑着说道:“虎生的眼光总算好了一回的,衬得你的脸盘又白又亮呢。”
顾瑛有些不好意思,对着虎生说:“我穿大娘的衣服就是了,你何必白浪费银钱又去买。”虎生傻笑了两声,说道;“娘有新衣裳穿,妹妹自然也有新衣裳穿的。”
顾瑛见他如此说,只得向他道了谢,生受了他买的衣裳,那虎生歇够了,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来递给李氏,李氏打开来一看,见是一个翠玉手镯,指着他骂了一句说道:“赵虎生,你是在哪里发财了,便要来买这贵重东西回来?”
虎生见李氏骂他,便低头不作声,反倒是顾瑛留心看李氏虽然嘴里在骂虎生,但也没有真心生他的气,于是拉着李氏的手,将玉镯硬戴在她手腕上说道:“依我看,虎生哥这个玉镯是很该买的,莫说真发财的,就是没发财给大娘买这个镯子也不值什么,这是虎生哥孝顺大娘,大娘受了才是呢!”
“你只顾帮你虎生哥说话的。”李氏被顾瑛说的笑了,拉着顾瑛的手说道:“你哪里知道,我们乡下人过日子得算计着过才行呢,难不成今日过了,明日便不过了?再说这顽意儿,只有官太太们才戴呢,我们哪里有福气戴这东西。”
顾瑛笑着说:“谁说戴不得,大娘的肤色比旁人白,这玉镯水头足,戴着正相配呢。”李氏被顾瑛说笑了,这才不气了,于是又问虎生出去送税粮跟卖草药的经过,虎生对李氏和顾瑛说道:“多亏了瑛娘的主意,掌柜的说这次收草药收拾得格外干净,卖的银子比先时多了一半不止。”
李氏听了,顿时喜得不得了,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拉着顾瑛的手笑眯眯的说:“我就说你是个有主意的,这次真是帮了大忙的。”
虎生挖了半年的草药能卖上价钱,顾瑛自然也跟着高兴,三人说了一会子话,虎生把卖草药的钱都交给李氏,并把今日集上用了多少钱都一一跟她交待清楚,因今日买的肥猪肉要炸出油,李氏便和顾瑛一起去灶间忙和开来。
炸猪油顾瑛小时候在乡下自然是见过的,这是要将肥猪肉切成一指厚的块状,直接倒入锅里炸油,待到肉一直炸成肉渣后,便可将油倒入罐里存起来,炼得猪油可以吃上大半年,剩下的肉渣也要收起来留着炒菜。
顾瑛烧火的技术很高超,灶台上李氏要大火便有大火,要小火便有小火,锅里的肥肉出了油后,顾瑛闻着锅里油渣的香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自从掉到这个小村子里,她已经好久没有沾荤了。
炸好油之后,李氏就着锅里用油渣炒了一个白菜,又蒸了饼,三人满足的吃了晚饭,又闲话了一阵,各自去睡了。
这日,吃过早饭,虎生背着背篓带上锄头说要上山去挖药,李氏和顾瑛随他去了,她俩收完东西,顾瑛便跟着李氏一起学糊鞋面子,还没做到半个,从外面传来了刘二婶的声音,李氏起身把刘二婶娘迎了进来,到顾瑛住的这间屋子里坐,李氏看她头上新插着一枝钗子,笑着问道:“怎么,这回二哥去山外给你买钗子戴了?”
“他哪里有那份心,这还是我要买才得的呢。”刘二婶婶娘说着,也看到李氏腕上戴的玉镯子,便拉着看了又看,问道:“瞧这镯子这么好看,必定是虎生孝敬你的吧。”
李氏心里有些得意,笑着点了点头,嘴里却说:“这个虎生,走时嘱咐他不要乱花钱,回来时还是带了这个镯子回来,要一两二钱银子呢,咱们农家人,谁戴得起这个?”
刘二婶用手点了点李氏的额头,笑骂一句:“你可不要再在我跟前说嘴,村里谁不知道虎生孝顺你。”说着,眼圈突然一红,嘴里说:“哪里像我的东生走得早,偏偏又没留个后。”
顾瑛先前就听李氏说过,小翠的娘早亡,她爹东生原本在边城当兵,后来又战死了,此时顾瑛不好搭话,还是小翠见她奶奶又提起她爹,说道:“奶奶莫伤心,我虽说没有兄弟,却一生也不离咱们家,只守着你跟我爷过活。”
刘二婶娘听了,虽知道是她小女儿说的话,心里也有几分安慰,于是擦了泪,又说道:“你好生跟你姨娘学认字,叫你爹地下知道了,心里也欢喜。”
小翠认真的点头答应了,还给顾瑛看手里的纸笔说道:“姨娘,你看我阿爷给我买的纸笔呢。”
顾瑛笑着点点头,昨日虎生也给了她一叠纸叫收起来,倒叫顾瑛劝了他一顿,原本不是正经要读书考学的,不过是认几个字,买了这些纸墨来多费银子,这些东西可不像现代那样平价。
刘二婶娘也说:“她爷是极疼她的,听见她说要学字,这回出山外特意给她带了这些精贵东西,喜得她什么似的。”
刘二婶娘和李氏在一旁说话,小翠缠着要和顾瑛顽,顾瑛逗了她几句,又考她认的字,刘二婶娘虽在跟李氏说话,但眼睛也总往这边瞧,见顾瑛考小翠的字,小翠都能认得,果然心里也跟着欢喜。
刘二婶娘和小翠在这里顽了一会子,快到中午时才家去了,倒是虎生到饭后就回来了,只是那背篓里除了一截黄扬木,一根草药也没有,李氏问他:“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虎生含糊应了一句,拿着那截黄杨木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一连几日,虎生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也不知干什么,李氏和顾瑛要问他,他总是吱吱唔唔的不肯说,这日,小翠跟顾瑛在里面认字,李氏因有事要找虎生,到虎生屋子里找他,虎生见了大娘进来,连忙要把手里的东西藏起来,却哪里躲得了李氏的眼睛,李氏分明看到虎生刚才正在用一块小石头磨一根钗子,再见他脚下一地的黄杨木屑,李氏心里有几分明白了。
“拿来我瞧瞧。”李氏对虎生伸出手,虎生见了他娘,一张脸顿时臊的通红,虎生看他娘正瞅着他,只得把手里拿着的那枝木钗递给他妈瞧。
李氏接过钗子左右看了看,来是一支用黄杨木雕成的木钗,钗头上刻着三朵梅花,都被磨的很光滑,钗子的样式别致又可爱,李氏看了一阵便问虎生:“你这支枝子是要送给谁的?”
虎生没有说话,李氏又说:“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是不是送给瑛娘的?”虎生呆了一下,随后点头,李氏叹了一声坐在虎生旁边问他:“去年田婆婆要把田家坳的英姑说给你,你为什么不同意?”
虎生不乐意的皱眉,说道:“我又不喜欢她,当然不会娶她。”
“那你喜欢谁?”李氏问他,虎生脸又红了,李氏知道虎生是有几分憨气的,但是却又执拗的要命,偏偏心里又很有主意,她也不敢逼问太紧,只是看虎生这个痴样儿,心里不免也很不好受,于是细细盘算了一番。
虎生只管臊红着脸,李氏又说:“你还记得娘给你说过,瑛娘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只怕她不会乐意待在咱们这小山村里呢。”
虎生皱着眉头,却不肯说话,李氏原本还想再问几句,只是看情形,只怕什么也问不出来的,于是没有再问,只跟虎生说了几句话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