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之暴秦,如斯视天下生民如猪狗,纵使秦国以武力一统天下,不出数年便会亡国乎?嬴氏子孙背负其先祖之血债,天下万民共弃之,死无葬身之地乎?”
山风呼啸中,那英姿飒爽、长发飞扬的赵括,缓缓收住了话声。这一番入情入理,而又慷慨激昂的宏言大论一气道出,上将军赵括只觉周身的热血已是沸腾起来,那种畅快、那种舒爽简直无以言表。
刹那间,秦赵两军阵前竟是异常地沉寂了下来。四下里,那呼呼的风声中,只闻上将军赵括那气势沛然的嘹亮高呼声回响不绝。
赵括一连串的高呼,运足了丹田之气,且用了简易之扩音器放大,听来声势甚为惊人,那一波*的声浪梯次推进,一浪高过一浪,一浪强过一浪。
上将军赵括的高呼声中,间或唯闻战马“咴律律——”的嘶鸣声,两军数十万将士,竟是一派肃然的沉默。
赵括这一番高论,既有纵论天下之大道理,又有贴近普通士卒的殷殷之言,秦赵两军数十万士卒,竟是沉浸在赵括之高论中,不时地在心头回味着,不知不觉间便形成了共鸣。
便在这一瞬间的功夫,上将军赵括高呼慷慨陈词,将武安君白起天命、人心之论,驳得体无完肤,可以说,仅仅用一张利嘴,便彻底将秦国——这架残暴的战争机器,彻底扒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将那最肮脏、最丑陋、最不可见人之处,大白于刺目的日光之下,大白于数十万士卒的灼灼目光之下。
听着赵括朗朗之言,武安君白起那张四方大脸,竟是罕见地涨红了,且那面色渐渐由红变紫,待到上将军赵括话音落定,他那张僵硬、冷酷之老脸,竟是变成了放干了血的猪肝颜色,已是一副触目惊心的紫红面色。
上将军赵括一番慷慨之言,恰似一支支锋利的匕首,生生戳向武安君白起内心深处的柔软部位,戳得是鲜血淋漓、心痛无以复加。此时的白起心头已满是愤怒的问号。便在这顷刻间,那多年来培育起的坚定信念,竟是不可遏制地动摇了,一丝疑问的动摇,渐成蔓延之势。
曾引以为豪之严明秦法、曾引以为傲之军功爵位,曾让列国诸侯谈之色变的、让武安君白起威名大阵之一统征战,如此等等,被上将军赵括扁得一文不值。
一时间,武安君白起心头的疑云竟是呼呼地冒起:苍天,莫非我大秦,莫非老夫,真的竟然一步步走向了悖逆天意、悖逆人心之极端?人心思统,莫非那天意,那人心竟不在我大秦乎?
统军之帅如武安君白起者,那是历经血火战阵之考验,其心智早已是被淬炼得坚如磐石,即使是面前肉头滚滚、嚎哭连天,那白起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但今日,上将军赵括一番微言高论,却是直击白起之心扉。白起已是暗暗感觉不妙,他重重地咬了一下舌尖,强制自己马上清醒过来。
“噗——”武安君白起吐了一口带着腥热血丝的唾沫,心头便是懊恼地骂了一句:贼他娘这马服子赵括竟然能言善辩若斯,老夫竟是差一点着了他的道。
只见那武安君白起,猛地睁大那对三角眼,便是两道寒芒射出。白起捋了捋那被风吹乱灰白的长须,抬眼望向两千步外的上将军赵括,报之以一连串的长笑:“哈哈哈——赵括小儿,谬论,实乃荒谬之论、无稽之谈是也”
尽管武安君白起这声大笑运足了力气,但是其略显沙哑的笑声中却是明显地透着股子底气不足。这种底气不足掩饰是掩饰不住的。那明察秋毫的上将军赵括,早已是是真真切切地听出了白起那大笑之中的心虚来。
云车望楼之上的上将军赵括,听着白起那夜枭般的笑声,心头便是一派释然:“哼白起老匹夫,本将军这番高论,已是远远地超出了这个时代的范畴,对于你暴秦亡国之因,后世的政治家、史学家,乃至文学家,不知做了多少深入之探究,我赵括之所以站得高、看得远,不过是多了两千多年之见识而已若是你能闻之安然若素,那才是咄咄怪事”
待笑声收住,那武安君白起便是面色一沉,放声大呼道:“赵括小儿,徒逞口舌之利,算得上什么能耐且看老夫之秦军锐士,将尔等不知天高地厚之辈,杀得尸山血海挡我大秦者,死”
说话间,武安君白起高高地举起了那满是老茧的大手,猛然劈落。这大手一劈,便是发出了大军进攻之号令
武安君白起这等神经百战、战无不胜之名将,自然不会被赵括激怒。只是短短一刻间,武安君白起便幡然醒悟了过来。白起对战阵情势把握之能,可谓是炉火纯青。
眼见赵括一番高谈阔论,可以说是入情入理、声情并茂。沉默的秦军士卒们那心头些许的动摇,自然瞒不过武安君白起那锐利的双目。白起心头一凛,便明白不能再拖了,再拖延不战,将将会出现最为忌讳的军心不稳。眼下,须得当机立断,以严厉之军令,以鲜血横飞之大战,将秦军士卒们的士气、斗志唤醒,让无敌天下的秦军锐士重新振奋起来。
武安君白起军令一出,只见那云车望楼上的军令司马便唰唰地劈落那那面玄色令旗,随后那令旗再次扬起,在半空中打了一个弧形的旋儿,又一次迅疾地劈落。
这特异之军令旗语,刚刚发出,只见秦军大阵便缓缓分开,铺天盖地的黑色人潮,竟然顷刻间,便分出了一条宽阔接近三百步的道路来,像是在为埋伏在阵后的什么强军让路一般。
秦军阵势之变化,早已被上将军赵括尽收眼底,望着那前方渐渐分开之黑色浪潮,望着那三百余步之空挡,上将军赵括目光中便是寒芒闪闪,心头暗道:“来吧杀吧我赵军之长枪、长剑、连发弩、霹雳子,早就等着呢,饱饮鲜血之时刻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