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妹扭头朝他笑,脸颊红得甚是娇艳,“换衣服呀。今儿好冷,一起睡吧。”
谢重阳却已经裹着被子躺下去,将自己的被角压得死死的。
喜妹见他那般,撇撇嘴,“小气。”然后钻进自己被窝,却还是拽着被子钻了过去,紧紧地靠在他的背上。
谢重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睡着,身体如同着了火,梦里反反复复都是她的样子,她轻轻地解开里衣,雪白的肌肤在灯光里闪烁晶莹的光芒。他情难自禁,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里,她热情似火,唇温软得像是要化掉。他像一个无比健康的男人那样,做了自己想做的,到最后怀里却空荡荡的,温暖的身体无影无踪。场景一换,是茫茫无际的雪原,他孤独地站在那里,四周没有一个活物,风冷寒地像是要抽掉他的骨头。
他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就好像去年那场差点要了他命的病一样,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着醒过来,感觉身上冰冷如雪浸过。他想换身衣服,可浑身酸疼难忍让他一动不想动。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脑子一阵刺疼昏了过去。
做春梦这档子事儿,喜妹觉得很丢人。醒过来的时候室内漆黑一团,黑暗中仿佛有着未知的妖怪,她有点害怕,不由自主地靠向旁边的人。手从被子里伸进去,吓得她惊叫一声,“小九哥!”
她慌忙爬起来去摸火镰,摸了半天没摸到,急得哭起来,又去摸谢重阳,“你怎么这么烫,小九哥,小九哥!”她晃了晃他,他却悄无声息跟死人一样,如果不是身上滚烫的,她会以为他已经死去多时。她心下焦急,慌忙大喊谢婆子,一边胡乱地摸着衣服往身上捆。
没一会谢婆子披了大袄端着油灯快步进来,慌里慌张道:“怎么啦?”
喜妹忙把谢重阳掉过头,让他朝外,就着灯光看他脸色潮红,牙关紧闭,气息虚弱的像是随时要灭掉的烛火。
谢婆子心里一咯噔,忙把油灯放在炕桌上,蹭得跳上炕,一边用力掐他人中一边揉搓他的胸口,又吩咐喜妹去倒烧酒来,还要熬姜汤。
喜妹赤着脚往下跑,谢婆子忙喊她穿衣服,她才胡乱地穿好袄裙,又趿拉上棉鞋出去。外间漆黑的,她不小心一下子撞在门框上,额头一跳跳地疼,也顾不得只急着去熬姜汤。大嫂和大哥听见动静,也点灯起身,和老谢头一起来关问什么事儿。
谢婆子说没啥,让他们自己去休息,老三这也是老毛病,不会要命的。她蘸着烧酒揉搓了半天把谢重阳弄醒,又急又疼,一个劲地抹泪。
谢重阳如今脸色白得像窗纸那样,他动了动唇,扯出一丝笑,“娘,你又哭,我们不是说过,这都是定局的,如果哪一日我醒不过来,你不要哭。”
谢婆子摸他身上的衣服冰凉凉的拔手,气道:“你出了这一身汗,她就不知道?睡得那么死?”
谢重阳闭了闭眼,“娘,喜妹很累。”
谢婆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谁个不累。我们娶她来是伺候你的。”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追问道:“你,你,小九,你没跟她……”看儿子的表情她也知道了,长叹一声。
谢重阳惨笑,“娘,你看我这样,哪里能。再说,何必拖累她。也该放她走了。”
谢婆子怒了,“不行,她是我花了全部积蓄买来的,放她哪里去?回娘家?再说你休了她让她以后怎么活。”
谢重阳合上眼,“娘,我这样,自然是合离了。她有的是力气,能干,跟着她干娘也不是不行。”
谢婆子却不同意,“我们买她来,是给你留后的。你自作主张不肯,那也要她留下伺候你。就算你哪天真的,真的不行了。”她抹着眼泪,“留下她也给你上坟烧纸不是?就算不落忍,那时候再改嫁也不是不成。”
谢重阳挣扎着要跪起来,谢婆子摁住他,斩钉截铁道:“这事儿没得商量,还得你爹同意呢。”
谢重阳决绝道,“娘,如果你不答应,我还是早点死了好。免得总拖累你们。”
谢婆子泪如雨下,“小九呀,你想要娘的命呀。你……”
喜妹熬好了姜汤,忙端进屋去,递给谢婆子。谢婆子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喂他吧。”说着下了炕就走。喜妹忙关好门,爬上炕喂他喝姜汤蛋花,等他喝完的时候,她从炕橱里给他找了干净的里衣,要帮他换。
谢重阳浑身无力,摇了摇头,似乎喝完汤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
“喜妹,我跟你说个事儿。”
喜妹却不听,“天一亮我就去镇上请郎中来,让他开个方子好好给你调理。我攒的钱暂时够一阵子。冬天就先卖豆腐,来年开春我去镇上找活儿干,一定给你治好。”
她告诉自己不哭不哭,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下来。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扳起她的下颌,抬手帮她将泪拭去,“别怕。去拿纸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