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逶迤向南,行出约有五六十里。
王地雷跑得快,此刻已经三次往返于太湖湖畔和马路的青牛之间。他将前方的情报陆续报来,说是,一路之上遇到约有十来号江湖人士,看起来个个都是来赶场子的模样。
距离太湖越近,路上遇到的穿越者就越多。在郭靖看来,这些人是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就是平常多见的江湖游侠,但在马路他们三个穿越过的人眼里就大不相同。
穿越者都有一份难描难画的特别气质,或者说,现代气息
就此一路无话,四个人停停走走,虽有马路骑牛拖后腿,四个人倒是在第二天的傍晚就都赶到了太湖之畔。
那太湖地处几个省份的交界,附近几条大河之水都汇聚于此,方圆有五百多里,古称五湖。四人在湖畔远眺,只见长天远波,满眼碧波,七十二峰苍翠,挺立于三万六千顷波涛之中。
那郭靖生长于北方大漠,平生从未见过此等大湖,禁不住跃下马来,纵声欢呼。而马路等三人此刻也是心情倍感畅快。
那地雷原本就是个自来熟,元宝为了自己将来的坐骑问题也刻意和他应酬,一两天下来两人已经颇为相熟。此时此地,湖边宽敞空旷,彷佛是一个天然的跑马场,正好,元宝便来了一个骑地雷试驾游。
之前,马路在青牛背上用杨柳枝编了个带凉棚的靠背椅,此刻,只要稍微改造一下就可以拿来搭在王地雷肩上,正好给元宝来坐。
元宝坐在绕着湖边飞奔的地雷肩膀上,冲着郭靖兴奋地挥手喊道“靖哥哥,你来追我啊!”虽然说王地雷浑身肌肉力气不弱,但是毕竟他的强项是度而不是负重,被背着郭靖的小红马追了几圈,他就气喘吁吁了。小红马抓住良机,几步紧赶,一举越了地雷。
总算赢了一次,小红马开心得连嘶带跳,几乎要把郭靖掀翻下来。
“地雷,你怨否?”见到地雷如此辛苦,马路手里捏着穿越宝珠关切地问道。
“不怨!只要在大哥身边,再累我都不怨!”地雷擦拭着汗水,兴奋的说道。
果然,穿越宝珠没有感应到任何怨气,纹丝都不动。地雷不愧是专业机构培训出来的职业小弟,如此善于忍受欺辱。
“是这样啊?”马路遗憾的叹了口气,只好把穿越宝珠收回到怀里。
和郭靖玩过湖畔追逐,元宝倒是兴奋得满面红霞。从地雷背上跳了下来,甩掉鞋子,三两步冲到近岸的湖水之中。
湖水清凉,激荡元宝脚面,小丫头开心的蹦蹦跳跳,不小心却跌了一交,衣裳尽湿。
“靖哥哥,我们也去划船吧!”元宝虽然跌倒但丝毫不以为意,遥指湖面上的数叶扁舟,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晚霞映照元宝沾满晶莹水珠的笑颜,却也绝美。
元宝对郭靖一片痴心,除了傻小子本人谁都看得出。但是郭靖懵懂,虽然也和元宝亲近,但也始终把元宝当妹子一样对待,从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男女情意。
元宝本来就不擅表达,患得患失之间,与郭靖相处更显尴尬,而郭靖略显木讷,同样缺少与人相处的机变灵活。
多少日子以来,元宝一直郁郁不乐,马路想帮忙也帮不上,看得揪心。
现在,有一个滑稽开朗的王地雷插在中间插科打诨,倒是件好事。最起码,原来偶尔出现的尴尬冷场少了许多,气氛轻松之余,元宝也不那么紧张,表现自然了很多。
看到元宝和郭靖在一起玩得开心,一直压在马路心头的担忧也稍有缓解。
只不过,真去划船倒是比较难。几人去附近渔家商借小船,却被告知附近渔船都被人借走了。
一路寻来,几人又遇到了十来个同样在寻找小船的穿越者。地雷跑去和他们搭讪几句,原来,在他们之前已经有百余穿越者从各地赶到,这几个却是来晚了。
这许多人总不能直接闯进归云庄,听说归云庄主6乘风平日喜欢泛舟太湖饮酒垂钓作诗,于是大家就租借渔家小船去太湖中寻找6乘风,以便寻机结交。
正说着,忽见远远的湖面上黑压压一片,数十艘小船破浪而来。
眼看小船们靠岸,有近百人纷纷下船。当先的,是一个束童子推一辆四轮小车,车上端坐一人,此人约莫四十多岁,脸颊枯瘦,似乎身带重病。
“6庄主!”上百人在这中年人身后紧紧跟随,口中纷纷叫嚷“快些引路!”
看来,这个中年人便是黄药师的弃徒6乘风了。只见6庄主满面忧虑之色,向一群人拱手一圈,说道“今日老朽实在有幸,结识了这这近百位深通词曲的知音好友。本来,理当请各位小友到寒舍盘桓数日。只不过,归云庄地方狭小,只怕招呼不周到,诸位真的不在意么?”
“不怕不怕!”众人轰声应和,而刚才在岸边等船的十几个人也纷纷起哄,喊道“同去同去!我们也都是通音律的!不光如此,我们个个还都精通品评书画!”
双腿有残疾不能站立,6庄主茫然抬头环顾众人,脸上一会满是欢喜,又一会满是担忧。寻思片刻,6庄主痛下决心,咬牙道“罢!罢!平时很少能有人和我谈诗词音律,今日却同时遇到这许多。既然天意如此垂怜我这个五湖废人,我又怎可瞻前顾后。这许多朋友,一同随我来罢!”
“如此甚好。便走便走!”湖边众人齐声欢呼。于是,小童推四轮车在前引路,上百人紧紧跟随。沿湖边行出数里,只见前面楼阁纡连,竟是好大一座庄院。
虽说马路对6家庄的宏大早有思想准备,但也没想到,亲眼目睹之下会是如此雄壮。而郭靖一见之下更是惊叹,他从蒙古大漠而来,虽然见过京城金国王府,但是金国王府又怎能比得上江南园林的精致俊美?
过了一道大石桥,来到庄前。6庄主告了个便,先进门安排去了。不片刻,便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出门来相迎,身后跟着五六名从仆。
这个少年身穿熟罗长袍,面目与6庄主依稀相似,只是背厚膀宽,躯体壮健,想来一定就是6家公子6冠英。这6冠英看到来人有数百之多,眉间不悦神色一闪即逝,立刻面带恭敬笑容与众人寒暄,引众人入庄。
一干来客一路细看庄内景色。只见归云庄内陈设华美,雕梁画栋极穷巧思;而园林繁复,假山花木错综,小径纵横曲折。
江湖早有传言,归云庄6庄主从黄药师处学得了精妙奇门阵法,凭此在6家庄内迷局。
便有人低声议论道“喂,你从这些道路布置里看出奇门阵法来了么?”被问的回答说“鬼才看得懂!我就看到门廊上挂了一个破烂铁八卦!
过了庭院,来到后厅。6冠英道“各位都是雅人尊客,本应请到东书房共叙。只是书房狭小,容不下这许多人,还请诸位在此稍歇。”
正说着,十来位仆役流水般将桌椅搬进大厅,又有几位侍女蝴蝶般穿来穿去,将一盘盘水果送上前来,看来是要摆酒宴招待。
今天这百余人都是在穿越圈里混的,相见自然格外亲切。有原来就相熟的自然立刻亲近寒暄,互道别后近况,而老朋友介绍新朋友,新朋友再介绍更新的朋友,不一会,整个大厅就燃起了热烈的派对气氛。
不过,对郭靖来说,眼前的这百余人就稍显怪异了,他们个个口中言谈难以索解,根本搭不上话。好在,元宝不爱热闹,她也不愿让郭靖听到太多关于穿越者的事情,扯着他到一边闲聊去了。
对马路和王地雷来说,事情当然不是这样。地雷属于自来熟,跟谁都能凑近乎套交情,而马路有心了解这穿越众人的底细,自然也是以丐帮九袋长老的身份四处结纳。
这次大聚会,人数众多,聊了一圈,马路已经心中有数。这百多位穿越者或者是帮派大佬,或者是独行游侠,总之,大多是穿越者中的翘楚代表,各自都已经在自己地盘闯出一番名堂。
正热闹着,酒席已经摆好。小童又推着6乘风从内堂绕出。这时,6庄主换了身儒生衣巾,手里拿着一柄洁白的鹅毛扇,笑吟吟的招呼众人入席。一大票穿越者乱哄哄的坐下,而6冠英却不敢坐,站在一旁侍奉。
这间厅堂本来算是颇为雅致,四处架几琳琅,多有铜器玉器,看来尽是古物。壁上挂着几幅落款五湖废人的字画,想来就是6乘风自己的手笔。
于是,就有十几个凑近6乘风,摇头晃脑的讲论字画。
有人说“看这幅画,小可有些许心得,斗胆乱说,庄主别怪。”
可还没等这人继续,另一个穿越者已经抢先搭话“庄主这幅图画,写出了岳武穆作这小重山词时壮志难伸、彷徨无计的心情。只不过岳武穆雄心壮志,乃是为国为民,‘白为功名’这一句话,或许是避嫌养晦之意”
虽然这两人抢先开了口,但是旁边的二三十名穿越者都是熟读金庸的,有谁会不知道这番道理?当下,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讲论不休,都说6乘风所作的这幅画一腔愤慨满腹委屈锋芒毕露,和岳飞诗词的原意不合。唯一的差别是,有的人原著台词记得熟悉些,有的人记忆没那么清晰只能按照原意自行挥。
耳听到上百人各自侃侃而谈,6乘风面上忽阴忽晴,多年来自己的心事无人得知,今日却一下子被这许多人看穿,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一时之间,6乘风心中彷徨,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6家公子6冠英一直在旁边束手恭立,听这满庭嘈杂,他却微微蹙起了眉头。看到父亲神色有异,他便附在6乘风耳边轻轻嘀咕几句。这几句话不知是说了些什么,却见6庄主一边听一边微微颔,脸上神色渐变开朗。
直到庭堂之上人声见稀,6乘风这才慢吞吞的开口说道“各位朋友的见解都很新鲜,6某十分佩服。现下敝庄备下了几桌薄酒,请各位畅饮倾谈,还望赏老朽一个薄面。”
6乘风这一番话虽然措辞客气,但是,口气已经变得冷冰冰的,再无之前的热情。
众穿越者闻言均颇失望,本以为这一番抄袭自原著的精妙点评会大大博得6乘风的好感,没想到却貌似适得其反。
难道是6冠英这小子说那几句话搞的鬼?于是,几乎人人怒目6冠英,然而,6冠英却并不和众人目光直接对视,只是依旧谦逊的低头侍立。
这一顿酒席,穿越众吃的索然无味。本来开头都是好好的,一大群人在太湖上和6乘风唱和诗词,关系已经套得很瓷,可是,按照同样的套路,点评书画却又行不通了。
这一日的宾客大多都是远客,宴席完毕,6乘风嘱咐6冠英为诸多穿越者安排客房休息,随即便转头回了书房,就此再不露面。6冠英躬身应是,可是父亲刚去,他脸上的神态立时就有变化。
“各位朋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6冠英不复刚才满面谦恭,腰身笔挺负手而立,眼中满是桀骜之色。
“诸位从何而来,意欲何图,我父亲虽然不明白,但却瞒不过我的眼睛。不过,既然我父把诸位当成是知交好友,我也就不愿点破诸位来意,大家和和气气交个朋友也就算了。”
说到这里,6冠英语气变得生冷坚硬“今晚,还请各位在客房中好好休息,不要随意走动。否则,万一哪位在园子里迷了路,或者不小心跌进太湖里呛了水,嘿嘿,那就不是我一个小小的6冠英担待得起的!”
这一番话,软中带硬。在场诸人原本就是个个心中有鬼,都被说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马路心中暗想,难道,这个6冠英也是穿越过来的么?若非如此,怎么能把这上百人的来历一眼看穿?
而且,明知道这百十来号人都是不好惹的穿越者,6冠英依旧胆敢如此桀骜,必是曾有不世奇遇,身负绝世武功!
如此理解,一切顺理成章,已经有一个人穿越成了6家公子,那归云庄就是人家的地盘,在这里,别的穿越者再来找便宜,那不就是抢地盘么?难怪6冠英一直暗含敌意。
不光马路这么想,场内上百穿越者人人都在考虑相同的问题。堂内静默良久,这才有人开口无力的反驳说“我们都只是游山玩水路经此地都是游客。”
“嘿!”6冠英冷哼一声“这位朋友,有些事情大家心中都如同明镜,您又何必再刻意掩饰?莫非真的要我点破?”
6冠英这话一说,几乎人人都怒视刚才那个冒失的说话人,这厮太没有江湖经验了!把场面搞得这么尴尬,难道真的要撕破脸动手?
6冠英环视一圈,看到再没有人说话,微微颔,面色又重转为恭敬谦卑。
拱手一圈,他又说道“诸位既然是来游山玩水,这附近倒是有个极妙的去处,归云庄向西八十里有座迭翠峰,景色很美,明日小可便自愿做个引路人。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就请各位朋友去客房休息吧。”
数十名家丁引着这百十位穿越者回客房休息,一路在诺大的花园内穿来绕去。果然,6家庄内道路曲折复杂,大概真的是按照黄药师传下的奇门八卦之法而设。
大家离开了6冠英的视线,刚才感受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压力和紧张渐渐散去,便有几人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压低声音向旁边一人问道“这个6冠英在原著里属于菜鸟级别,他也未见得有什么本事吧?”
“你又不是没看过玄幻小说,这个道理也应该懂得啊。”被问话者同样把声音压得低低地回答说“穿越者越是附身到小人物身上,那就越是牛b。你刚才没注意到么?那个6冠英身上有王霸之气。”
问者点了点头,默然不语,心里一阵隐约的后怕。
马路恰巧走得近,两人对话都听在耳中。马路走近两步,只恨天下不乱的插嘴挑拨说“这里哪个不是穿越?即便真的斗起来,这许多人难道就怕他?”
“这你说的就不对了,你怎知这里的人都想斗6冠英?大家到这里又不是跟6家有仇。一则没有闹翻的必要,二则,你想斗他,说不定还有人想要浑水摸鱼,反过来斗你呢。”
“哦?”马路挑拨不成,颇有失落,也就不再多说。
马路不再多问,那一个却还在滔滔不绝的议论“我看,这6冠英敢于如此强硬,必然是已经算清我们人数虽多但却不能齐心!”
“大哥,竞争者很多啊,咱们下一步有啥阴谋?”王地雷跟在马路旁边小声问道。
“稍安毋躁。”马路摇头苦笑。“我需要冷静一下。”
能有啥阴谋?掰掰手指头,自己只会一套半生不熟的降龙十八掌,而郭靖的武艺也是刚刚起步,至于元宝更加稀松平常。唯一可以凭借的,大概只有王地雷的音轻功,但是,这家伙又是从一个穿越公司来的。
虽说自己来到射雕世界的目的是帮助npc对抗穿越者,但是就凭现有这点本钱,如何能够和归云庄里这一百多强悍穿越者硬碰硬?
唯今之计,也许还真的只有搞搞阴谋。想当初南宫适同样强悍,不也是被自己阴差阳错的搞定了?
只不过,局面复杂混沌,也只能见机行事了。不是据说自己运气好到爆么?
这一晚,马路四人回到客房,早早休息。
只是到了午夜三更时分,有呜呜的海螺号声远远的在太湖方向响起,惊扰了马路的美梦。
马路心中略有疑惑,如果现在自己是在射雕世界的原始剧情之中,自己一定会猜测这是6冠英率领太湖水匪去劫掠金国钦使杨康的船队。但是,就像是之前所说的,如今郭靖口中的杨康颇为善良,金国钦使恐怕已经不会是他了吧?
不管怎么说,静观其变好了。马路制止了同样被吵醒的郭靖王地雷想要出去看看的想法,翻个身继续睡觉了。
次日清晨,马路几人刚出客房,就看到外面有十几个穿越者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而透过花园树丛,隐约可见深处困着另外几个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