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蕴和笑眼弯弯,“多谢修文哥哥。”
相豫的亲人死的只剩这两个,姜贞的亲人更是早早折在战场里,只剩下兰月一些表亲们,这些人没有参与平乱天下,姜贞自然懒得给他们封赏,只简单给些虚名应应景,不至于被后人骂她苛待亲族。
这些虚名并不足以让他们可以在文臣武将之前便单独朝拜相蕴和,而是随着众人一起朝拜,所以兰月三人拜完之后,上来的人是商溯。
为何是商溯?
原因很简单,武将之中他的功劳最大,文臣之首的韩行一又是极精明的一个人,不在这种时候与他相争,于是便造成他成为是臣子中第一个上来朝拜相蕴和的人。
商溯缓步上前,每一步都走得很认真。
他发誓,这绝对是他有生之年做得最认真最耐心的一件事,耐心到衣摆随着脚步晃动的幅度都是刚刚好,既有武将的英气勃勃,又有出身世家的雍容光华。
这样拾级而上的姿势很好看,无论是从礼官的角度看,还是从相蕴和的角度看,都是极为赏心悦目的,商溯很满意,三拜九叩行完大礼,战袍一敛,在礼官的高声唱喏下站起身。
微抬头,看到相蕴和含笑的脸,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张脸已褪去曾经的稚气,眉眼间是秋水涟长,潋滟着天边的星月银河,当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便有一种皎皎白月光落在自己的肩头的错觉。
温柔,宁静,仿佛能抚平他心中一切伤痛。
笑意在商溯眼底蕴开。
方才在底下时,他还在嫌弃兰月三人的祝词不够好,自己早早备下了最适合相蕴和的词汇,在她受封的这一日全部说出。
可当他来到她面前,看着她微笑的脸时,他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溢美之词用在她身上都不过分,他准备的那些词汇远远不够,远远不能形容她的好。
怎么办?
从不知紧张为何物的他,突然在这一刻有些紧张。
但这是相蕴和受封的大好日子,他决不能在这一天出丑,于是他深呼吸,不着痕迹调整着自己越发紊乱的气息,待自己的心绪稍稍平复,他闭眼再睁眼,凤目瞧着相蕴和的脸。
商溯清冷声音响起,“愿世女如松柏之茂,如江河之长,岁岁年年,独占春风。”
以韩行一为首的文臣武将们眼皮微抬,齐齐看向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好词汇都用在相蕴和身上的商溯。
——来了来了,这位没事爱刻薄人的商将军来给他们上难度了!
扪心自问,好的祝词也就那么多,他们的人每人说两句,说到没一半,便能把好词汇给说完。
就这还不算某些爱卖弄才华的文臣们,他们一开口,便是锦绣文字字珠玑,几乎把美好愿景串联起来。
如此一来,后面再说祝词的人便是拾人牙慧,毫无新意,日后史官们记录起来,便是一笔带过的旁枝末节。
就很气!
这么重要的场合,文采不佳官职更不佳的他们连个名字都不配出现在史书上!
相蕴和一下子被商溯的话逗笑了。
其实不止是他的话,还有他难得认真的郑重其事的神态,出现在随性厌世又桀骜的他的身上时,有一种百炼钢突然变成绕指柔的怦然心软。
相蕴和眼底笑意漾开,眉眼间越发温柔,“多谢三郎。”
恩,她也希望三郎如此,岁岁年年,独占春风。
许是今日的阳光有些烈,又许是旁的原因,商溯被晃了一下眼睛,有片刻间的怔神。
——这双眼睛真好看,尤其是当她在对他笑的时候。
“退——”
礼官唱喏。
商溯起身,退下台阶。
但在下台阶的过程中,他还是忍不住往身后瞥了一眼,望向高台之上的女人。
那人显然也在看他,一双杏眼映着冬日的暖阳,暖烘烘落在他身上,让他整颗心都软了下去。
唔,似这样一个人,就应该立在高台之上,享受万丈荣光,世间美好应该捧在她面前,供她挑选欣赏。
脚步微微一顿,商溯忽而再度想起石都说过的话——相蕴和不会和亲江东,但江东可以送来俊俏小郎君和亲他。
几乎是瞬间的反应,商溯视线陡然移开,看向那些江东过来的人身上。
这个太矮,那个不够白,这个鼻梁不够挺直,那个眼睛有些小,明明是出过能征善战如楚王的地方,这些世家子弟身上却没有半分楚王的英姿勃发,个个带着浓郁脂粉气,只差把世女快看我写在脸上。
“......”
简直妖妖娆娆,不成体统!
商溯有些绷不住。
这些歪瓜裂枣哪里是最好的?哪里能配得上相蕴和?!
莫说做相蕴和的入幕之宾了,这些人给他端茶倒水都不配,又如何能和亲相蕴和?!
思绪在这一瞬间陡然停滞。
像是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所吓到,他微微一愣,脸上的表情分外精彩,又惊恐,又慌乱,如同被猫抓了心肝。
可尽管如此,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不仅没有被打消,还越发清晰起来——
江东送来的郎君不够好,那么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