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嬷嬷见了她,都迎上去,劝她赶紧回宫休养,别糟践身子。林媛也不硬闯,在宫门前一丈远的地方跪下了,深深叩头道:“臣妾病重不吉,万万不敢进长乐宫叨扰太后娘娘……”
嬷嬷们本以为她有事要求见太后的,见她如此,便都愣着了。之景上前亲自搀扶她,道:“慧妃娘娘有什么事,让底下人传话过来就好,太后娘娘一贯疼爱您,就算出了天大的事,还能不给您做主么?早春天冷,您病着怎能出门,更不能跪在凉地上。”
林媛跪着不肯起,她不哭不闹,只一声一声地磕头,道:“之景嬷嬷所言甚是,臣妾入宫五年有余,深受太后娘娘怜爱照拂,臣妾今生今世无以为报。如今臣妾病重沉疴,自觉时日无多,愧对太后娘娘照拂提携的恩典。今日臣妾过来就是向太后娘娘请罪的……”
之景听着这话面露惊惧,之云则忙奔回去禀报太后。林媛一个眼色,初雪连忙上去拉了之云道:“嬷嬷,我家娘娘这副样子,实在不敢面见太后啊!太后娘娘的身子也不好,去年风寒后一直病着,六宫中早已传下圣旨,抱病的妃子是不可踏进长乐宫给太后娘娘找晦气的!慧妃娘娘病成这般,沾染了太后娘娘可就万死莫辞……”
说着又叹气,道:“嬷嬷,这都是命,慧妃娘娘中的毒,天下都找不出解药来,太后娘娘想必也心里有数。”
林媛磕完了头,抓着初雪的手硬撑着起来了,又朝长乐宫主殿行一礼,转身离去。
她是病得虚透了的人,出来折腾一趟,回宫后果然病情加重。她发了高烧,药膳吃下去吐出来的就是血,那两个被皇后遣过来的御医都吓得魂飞魄散,喊着要快些去木兰围场传信给皇帝。
“闹这么一出,也不知太后娘娘那边会怎样……”她半死不活地躺着,还拽着初雪的手不住地说话:“初雪,你说我是不是做的出格了,云丹提议立太子的事,太后一定早知道了。这消息刚放出来,我这边就有所动作,太后娘娘定会疑我有争储之心……”
“可我若什么都不做,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五皇子被推举为东宫。我的琪琪是个挡路的,早晚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我真的,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媛有一种和死神拔河的感觉,她渐渐地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了,头脑也越发模糊起来。然而即便如此,她仍然在思虑长乐宫那边。
她是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上想的。云丹此前和叶绣心母子有过结交,右丞相也坦言,云丹似乎很喜欢五皇子。然而这也并不能证明云丹支持立五皇子为太子。云丹在狩猎场上当众提出立储,或许只是完全出于政治考量。
大秦祖训,番邦女子不得留下皇室血脉。秦国皇室拥有高傲的尊严,绝不允许皇族的继承人身上流着异国的血。
云丹无论多么得宠,她也没有资格生育。所以,她想要扶持一位皇子,为自己和母国的将来铺路,这无可厚非。
上官璃所出的两位嫡子她是肯定不会相交的,林媛的六皇子估计也不会讨她喜欢。剩的就是赵王和五皇子两个……
赵王拓跋琰,这孩子本应是个目标。五皇子他亲娘还在,赵王却是个没娘的,身上没有牵绊,最好掌控。只是自从出了淑嘉那事儿,他甚是不得皇帝的喜欢,拓跋弘对他不是申饬就是唉声叹气。且他又一心巴望着去依附上官皇后。
林媛揣度着,云丹是会选择五皇子的。
但就算云丹真的属意五皇子……怕也是还没有向皇帝提及扶持五皇子的意愿吧。
右丞相那边只是说云丹提议立储,除此之外就没更多的消息了。林媛不知云丹是否已经开始劝说皇帝立五皇子。
但愿没有。云丹胆大直率,却也应该知道害怕——在没有周全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进言支持五皇子,这份野心,拓跋弘八成会勃然大怒。
若只是提议立储,至少就没那么严重。立储之事前两年也有御史提及过,按着大秦祖制,皇帝过了三十岁就应立储了。只是几年前拓跋弘膝下空虚,想立也没法子。
林媛病重,宫权和六皇子都被皇后夺走,这是她最坎坷的逆境。面对云丹咄咄逼人,她甚至没有任何资本来与之抗衡。
“娘娘,您别说了。”初雪几人都跪着哭了起来。初桃从袖口里拿了一个靛青色细口小瓷瓶,哭着说:“娘娘,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瓶药您吃了吧,别理论皇后那边,先保命要紧……”
林媛浑浑噩噩地抬头去看她们,伸手从初桃手里拿过瓷瓶,转眼竟就砸在了地上。她咬牙骂道:“这东西你也敢拿进来?被皇后知道了,咱们都不用活了!谁和你说本宫要去死?本宫活得好好的呢!”
初桃手上的不是别物,正是一瓶五石散。皇后遣了人来玉照宫服侍,林媛就没法子吃这药了。初桃也是无奈,林媛这样子当真是快死了,不用五石散,她不知林媛能撑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