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变化,就是看门的人换了好几个,园子里的灯也换了新的,比以往要亮上一些,夜里走着也没那么吓人了。
黎江白是一个人来的,准确的说陈行止一直在门口等着他,陈行止不愿打扰这母子俩说悄悄话,便开着空调躺在驾驶座里。
这些年来一直如此,陈行止每次只与秦茉俞简单说几句,说几句生活,说几句爱意。
车里的空调很凉,车窗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汽,陈行止打开了天窗将月光放进来,郊区灯少,天晴的时候能看见星星。
天窗边上那个好像是北斗七星,夏日里的勺子柄指向南方,今天他请假了,医院里也破天荒的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突然闲下来的人只觉得无所事事,索性抬手数起了星星。
薄云飘飘荡荡,遮住几颗又放出几颗,陈行止数不清,反而数的眼花。
陈行止闭了闭眼,任冷风吹过脸颊,刘海在额头扫了几下,有些痒,他抬手挠了挠。
夜晚的墓园总是很安静,安静的令人心里有些发毛,陈行止抬起头来,向着墓园大门的方向看了看,一个人影都没有,黎江白还没出来。
“这小孩儿胆子真大啊,”陈行止摸了摸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撇了撇嘴,又躺了下去,“次次都待到这么晚,也不怕撞上啥东西。”
陈行止并不迷信,但在这种环境里他总会想多。
外面似乎起风了,树叶在微微晃动,倏地有一片叶子落在挡风玻璃上,卡在雨刮器里,挣扎不出来。
墓园里好像多了一些树,明亮的白色路灯下全是树影,黎江白正坐在一片树影里,斑驳落在他身上。
录取通知书放在了秦茉俞的碑前,他还烧了一份复印件给秦茉俞看看,他开盲盒开出了一个还不错的专业,最起码他不反感。
“我学法语会不会很奇怪啊,”黎江白撑着脸,扭着头不知在看哪里,“噼里啪啦啪啦噼里,我再来你可就听不懂我说啥了。”
说着黎江白突然笑了一下,像是说了个还算好笑的笑话,他的眉眼轻轻弯了一下,里面盛着透过树叶缝隙漏进来的月光。
月亮似乎要比灯光亮,十八岁的少年身上多了一层浅淡的银色,这正好的年纪就连发丝都反出了光,风轻轻摇晃。
他好像没有那么多话可以跟秦茉俞说,但他并没有离开,就这样无声的陪着秦茉俞,也可能是陪着童年的他自己,那个没有父爱也没有母爱的他自己。
过了不知多久,月亮带着树影偏斜了不少,拎着手电筒的工作人员又开始巡逻,一束白光蓦地打在黎江白身上,他知道他该回去了。
“又待这么晚?”巡逻的人已经认识黎江白了,这个小孩儿每次来都会待到很晚。
黎江白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朝着巡逻的人礼貌的笑笑,他说:“这就走了。”
巡逻的人侧过身,给黎江白让出一条路,垂落于身侧的手电恰好将路照亮,黎江白看了一眼,笑意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