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不管你信与不信,我还是那句话,史家镇的那把火不是我放的。”李承泽紧紧盯着范闲的双眸,右手轻捻起一串葡萄。
“二殿下不必与臣解释,臣与殿下之间从无私怨。”范闲脸色如常,说罢便起身。
“范闲,你来我这,连一杯茶都不肯赏脸喝吗?我就这么令你厌恶吗?这么不给面子?嗯?”李承泽只是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那串葡萄。
“二殿下的茶,臣怕品尝不出其中滋味。”范闲看着李承泽,并未端起茶杯。
“喝。”李承泽的目光终于离开了那串葡萄,直勾勾看向范闲,语气中隐隐含着皇家不容置喙的威严。
看着二皇子认真的神情,不知为何,范闲却从其中看出一丝伤感的意味。
只一杯茶而已,喝就喝了罢。
范闲鬼使神差地端起面前的茶杯,饮尽。
看着范闲喝下那杯茶,李承泽便慢慢品尝起手里的葡萄,嘴角挂着如有似无的笑意,屋内安静如夜半皇城,肃静又令人心颤。
茶水入喉片刻,范闲慢慢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头晕目眩,眼前的场景不停晃动模糊。
范闲忽而抬眸望向李承泽,压抑着怒火,质问道,“李承泽,你在茶里动了什么手脚?!”
李承泽嘴角的笑意像湖面的涟漪,慢慢扩大,丝毫不加掩饰。他只是笑,不言语。
范闲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压低声音,语气中多了一丝愤懑,“我还真是低估了你的手段,不过,你应该知道我是费介的徒弟,百毒不侵。”
“毒?范闲,你可是这京都城里唯一有意思的人,我怎么舍得给你下毒呢。如你所说,你百毒不惧,我又怎么会蠢到给你下毒呢?”李承泽放下手中的葡萄,起身,赤脚,慢慢走向范闲,一步一步,像极了异域传说中妖冶神魔。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你…最好…不……”范闲使劲摇晃脑袋,试图保持清醒。
哥罗芳的药效果然厉害。
此刻的范闲,浑身瘫软无力,像极了集市上任人宰割的牲畜。
李承泽看着摇摇欲坠的范闲,眼眸里露出直白的算计与得意。
范闲眼神迷离,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闭上眼的那一刹那,范闲脑海里忽然想起儿时在儋州郊外救下的那只野狐狸,通体雪白,眼神却似眼前这位疯癫的二皇子,好似无辜,却又带着些许精明狡黠。
李承泽在范闲倒地前,稳稳接住了他,动作甚是仔细小心,放佛怀中的不是人,而是稀世珍宝。
李承泽费力将迷晕的范闲抱上榻卧,看着怀里的人,慢慢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范闲的眼睛,目光虔诚,像是民间忠实的信徒终于在此刻得到了神佛光泽的照耀。
“你的眼睛真像颗葡萄,都是我喜欢的。”李承泽贪婪地看着怀里昏过去的人,抑制不住的抱紧他,露出野兽餍足后的神情,“不是毒,是哥罗芳,效果真不错,至少能让你在我身边安睡片刻。”
“范闲,这么多年,我榻卧之侧,只有你一人酣睡。”李承泽自顾自说着,“我只不过是想这样,静静的抱着你,唯你我二人。”
画面甚是诡异,安静的寝殿里,一身墨色衣袍的范闲,如今京都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小范诗仙,安安静静的躺在李承泽的身侧,像极了任人摆布的人偶。
一阵凉风吹过,暗红的帷幔拂动不止,好似要替李承泽掩盖住此刻内心所有的嫉妒、躁动、不甘、痴迷……
小范大人,我想承的从来都是你的恩泽……
可是你只视为我洪水猛兽,将我当作狠戾冷漠的地狱使者。
我亦是人,一个真真切切,此刻与你共卧的人。
你既然能为寒门学子谋公平,为金氏父女求天理王法,为死去的那个护卫鸣不平,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为我舍一份恩泽……
你给天下人公平,为什么不许我一份公平,为什么……
你心里有天下人,就不能多一个李承泽吗?
还是我从来都不配……
范闲,我恨你!
恨你那么光明磊落,恨你总是给绝望的人一丝希望,恨你是这污浊不堪的京都淤泥里唯一纯净的莲花。
高堂上那位将我当做太子的磨刀石,东宫那位视我为死敌,那你呢?视我为什么?
罢了。
我如你所想,十恶不赦。
既然如此,再坏些,也无妨。
天色已晚,似砚台上的浓墨,晕不开,黑的令人心慌。
“谢必安,多点几支红烛。”李承泽半卧着,右手勾了勾额前的散发,有气无力得使唤着谢必安。
谢必安推开寝殿门,远远站定。
暗红的帷幔就这么飘着,范闲的身影与李承泽的身影重合,看不清,隐匿着…
谢必安抬头朝卧榻看了看,一脸担忧,嘴巴动了动,却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谢必安,想说什么?说吧。吞吞吐吐,都不如你的剑利落。”李承泽看出谢必安的纠结与慌张,打趣道。
“殿下,夜深了。还不送范闲回府吗?”谢必安不知为何心烦。
“他都被我麻翻了,我当然是要,为所欲为的?”李承泽轻啧一声,似乎很是愉悦,“必安,勿扰。”
谢必安垂下眼眸,握剑的手慢慢收紧,只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
“记着,关好门啊!”李承泽对着谢必安离开时失魂落魄的背影喊道。
红烛摇曳,帷幔轻动,寝殿里的温度慢慢升高。
“范闲,既然不愿意救我,那我就只能自救!”
李承泽仔细端详着,红烛照映下,身侧之人的样貌,兴奋不已。
果然是,我看上的。李承泽放肆的笑着。
李承泽坐起身来,手慢慢伸向范闲的外衣,一件,一件,衣服落了一地??卧榻内侧的人,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隐隐约约能看见腹部紧实完美的肌肉。
看来,今夜注定无眠。
李承泽的手像野蛮生长的藤蔓,由下至上,轻轻抚摸,又像是灵敏的毒蛇,伺机而动。
“你摸够了吗?李承泽。”范闲不知何时醒来,正死盯着卧榻上衣冠松垮、发丝凌乱的李承泽,语气淡漠,放佛李承泽抚摸的并不是他。
“范闲,你怎么…?不对,这哥罗芳我放了十足十的量,可保你一夜昏沉怎么”李承泽被突然清醒的范闲惊到了,可手却还是按在范闲的腹部。
“手,还要吗?”范闲感受到腹部的温热,低眸,慢悠悠地说道。
“不要又如何?”李承泽很快接受了范闲清醒的事实,虽然心里有点发慌,但面色依旧日平静。
李承泽不仅没收回手,甚至还挑衅的往下探了探。
“李承泽,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啊。”范闲,一个挺身,瞬间变换位置,死死将李承泽桎梏在身下,“不会武功,那怎么办呢,只能任人摆布。”
李承泽知道范闲武功好,但真正领略后,更是心惊。“你能拿我怎样?”李承泽躲避范闲的目光,盯着烛火,适时显露出一丝害怕。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急不可耐。
“您是皇子,我自然是不敢轻怠你,定要好好”范闲忽然贴近李承泽,嘴唇似乎要贴上他的耳垂,“伺?候殿下”
范闲捏住李承泽的下巴,将李承泽的视线从摇曳的红烛上转移到自己的胸膛,“不是喜欢摸吗?不是喜欢看吗?那就看个够。”
李承泽看着面前健硕的胸膛,眼光流转,甚是得意,“好啊,那,我与你,不妨坦诚相见!”
大概是谢必安将屋内红烛燃的过多,温度逐渐升高,范闲一手握住李承泽右脚踝,强硬地分开。范闲动作迅速,将李承泽身上的里衣随意扯下,扔在地上。
范闲低头,双眸紧盯着李承泽胯下之物,小巧,粉嫩,真是令人垂涎。范闲左手握住李承泽的肉棍,轻轻的,把玩着,抚摸着。另一只手,则攀上李承泽的乳头,像是捏玩偶那般。
“范闲,要么你就走开,要么就捅进来,这样折磨倒不像你的风格!”李承泽气急,实在是憋得慌。
范闲两耳不闻,嘴角一抹讥笑。
范闲不停套弄着李承泽的阴茎,就在快要射出来的时候,低头含住。
李承泽没料到范闲会如此豁出来,心里一惊,全射进范闲的嘴里。
“你…做什么…”李承泽喘着粗气。
范闲没说话,吻住了李承泽,将口中的精液悉数渡到了他口中,“你尝尝,自己的味道!怎么样,是不是比那串葡萄更美味?!”
范闲扯下四周帷幔,从地上捡起一根细条,将李承泽双手反绑住。范闲让李承泽跪在卧榻上,轻声安抚道,“宝贝儿,别怕,我会轻点。”
范闲伸出食指,摸了摸李承泽嘴边残留的浊液,继而将手伸向后穴处,一根,两根……
“唔…范…闲…我受不了了…你快到点…”李承泽面色潮红,像极了成熟的苹果,香甜可口。
后穴托张的差不多了,范闲掏出那根硕大的阴茎,先是在穴口拍了拍,随后,趁着李承泽稍有放松之际,插了进去!
范闲双手环住李承泽的腰身,不停的抽插着,臀肉的撞击声,淅淅沥沥的水声回响在寝殿里……
烛火,燃了一夜,未熄……
李承泽神情迷离,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似一只风筝,风往哪吹,他就往哪飘动。风拥他入云端,他便飘飘欲仙,风压他入尘埃,他便低头默然……
一夜沉浮,风筝破败不堪
寝殿内,卧榻上,只剩下蜷缩熟睡的李承泽。
仔细看,不难发现李承泽红肿的双眼,也不知是不是哭的太动情了。发丝随意散落,像是随了主人的不羁与放纵。
范闲已不见身影。
红烛燃尽,帷幔落地,一夜风吹,花开百态。
此夜,甚是欢愉!
天光大亮,帷幔都落在地上,寝殿内十分明亮,着实不算是沉睡的好环境。
李承泽已然醒了,但还是紧闭着双眼,心里被这日光弄得很是烦躁,像是跟谁生闷气一般。
“殿下,你醒了吗?”门外传来谢必安焦急询问的声音。
李承泽幽幽睁开双眼,看向四周,诺大的寝殿里只有他一人。范闲,你真是好样的,吃抹干净就走,李承泽心里暗暗腹诽。
“谢……谢……”李承泽心里一惊,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嗓子发出的音调,沙哑粗粝,大概是昨晚的淫叫太过投入动情。
“谢…必安…我没事…别打扰我休息……”李承泽强压住嗓子的不适,慢慢说道。
谢必安听到李承泽沙哑的嗓音,轻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离去。
李承李承泽平躺着,双眼放空,似乎是在回味着什么……
他慢慢坐起身来,身后某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双腿间似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一阵湿润。
李承泽掀开被褥,本就白嫩的肌肤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紫青痕迹,昭示着躯体主人昨夜的荒唐与风流。
李承泽低头看着两腿间流出的浓稠液体,一惊,怎么穴里还有,范闲究竟射了多少进去……
旋即,他又笑了起来,伸手,慢慢摸向穴口,那是容纳过范闲的地方……
穴口还是微张着,李承泽调整姿势,跪趴在卧榻上,右手掀开被褥,从暗格里拿出一根硕大的假阳具……这个尺寸,到还不如范闲……李承泽不禁咂舌……
李承泽张开嘴巴,伸出舌头,慢慢舔舐着这根假阳具。不一会儿,假阳具上已沾满了湿润的口水。
李承泽双腿呈跪姿,微微直起上半身,左手按在卧榻上,支撑着身体,右手拿着那根假阳具,慢慢磨擦着后穴口,“唔……啊……唔……啊………”断断续续发出声响,很是快活,满面潮红。
李承泽将假阳具立在床榻上,抬高身体,挪动着屁股,长吐出一口气,将后穴口对准假阳具,插了下去,“啊!!!舒…服…啊……”李承泽一脸满足,右手却不停,握住假阳具不停的抽插着……
他稳住身体,左手缓缓摸向自己的乳头,捏了捏,又往下探去,攥住了自己的阴茎。他看着自己的阴茎,脑海里却想到了昨夜范闲两腿间之物,有点不平,为什么范闲的那么大……
他心里憋着气,左手套弄阴茎的速度愈发的快,右手也不停,拿着假阳具在穴里转动,捣弄着。
李承泽本就偏瘦,腹部更是平坦,那深入身体的假阳具竟能看出大概形状……
双手不停,越弄越爽,随着一声淫叫,李承泽左手感到一身黏腻,射出来了。乳白色的液体射的到处都是,被褥上,双腿上,都是。
李承泽用左手沾了些许腿根处的精液,用嘴含住手指,像是吃到了什么美味珍馐,细细品味起来……
李承泽将插在身体里的假阳具拿了出来,慢慢躺了下去……
床榻上,赤身裸体,散乱着头发的男人,右手拿着被淫水浸润的假阳具,左手含在嘴里,好不快活啊……
真是一副娇艳动人的春宫图,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
突然,从窗户那翻进一个黑影。
“你来了啊…”李承泽神色自若,左手已然从口中拿出。
“没想到啊,这堂堂二皇子殿下如此淫乱不堪啊……”来人正是范闲,他看着床榻上裸着的人,不禁咽了咽口水。
“怎么?你回来做什么?来找我算账?”李承泽偏过头,看向床榻旁。
“算账?是该好好算算。昨夜,辛苦殿下为我排解心中欲火。我特来赠予殿下一副铃铛脚链,聊表心意。”范闲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副脚链,那脚链做工甚是精细考究,在白天也泛出闪闪金光。
范闲慢慢靠近李承泽,“这青天白日,你就开始玩弄起自己,看来,我还是没有喂饱你啊,李承泽!”
“那继续啊!”李承泽看着眼前不断靠近的范闲,嘴硬道。
“算了,你现在好好休息吧。来,给你带上。”范闲坐在床榻边,捞起赤身的李承泽,左手紧紧环抱着,右手将铃铛脚链戴在了李承泽的脚踝上,满意道,“如此,殿下承我恩泽时,这铃铛便会作响。”
李承泽心里欢喜,面上却不显露,“我累了,我要睡觉。”
“好,睡吧,养好精神,晚上继续”范闲抱起李承泽,将他轻轻放在寝殿的长椅上。
原因无它,这床榻实在睡不了……范闲将床榻上的被褥通通扔在一旁,从寝殿里的柜中取出新的被褥铺上。
范闲收拾好后,望向长椅上蜷缩熟睡的李承泽,眼里全是宠溺。随即,轻轻抱起李承泽,将他放在铺好的床榻上。
“赠你铃铛,你便就只能承我恩泽。那铃铛,只能为我摇晃作响!”范闲注视着李承泽,喃喃自语。
范闲静静地侧坐在床边,视线不曾离开李承泽片刻。
大抵是红烛的烛光过于闪烁幽暗,衬得范闲的眼睛里有化不开的的浓情蜜意。
作为皇子,李承泽的睡姿实在不算优雅,身体向右侧躺,腿微微躬起。这个季节的夜晚温度刚刚好,不算冷,可李承泽却抱紧胳膊,如同夜宿于野外的寒冷荒原上。
范闲只当是李承泽独有的睡觉习惯,没细想。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吹灭了红烛。
他还是没走正门,翻窗而出。
夜凉如水,只有皎白的月光洒下,偶尔风起,树叶随风摇曳,沙沙作响。范闲悠闲自在地走在万籁俱寂的京都城内,脚步轻快,双手枕在脑后,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他与李承泽共处时的画面,不禁笑出声。
若是此时有人出现在范闲面前,一定能察觉到他身上抑制不住的愉悦,还有那一如既往明媚张扬的少年气息。
范闲可能天生不爱走正门,他背着手轻轻一跃,跳入范府内院,轻手轻脚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松了松发冠,将身上外衣脱下,躺进了几天没睡过的被窝里。
范闲平躺在床上,目视着漆黑模糊的屋顶,不知道怎么描述此刻的心情。
规律有力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屋内,无限被放大在范闲耳边,他意识到自己的心脏从来不曾如此激烈的跳动着,好似要跳出束缚禁锢着它的胸膛。
这颗心像是雨后春笋急切地想要冲破厚重紧实的泥土,露出鲜嫩的躯壳,寻找着一线生机。
那这颗心呢?
如此迫不及待,是想向谁袒露剖白的情意呢?
范闲在黑夜里思索着,像是摸着石头过河的人,有点茫然,心里又有点慌乱,不知如何抵达彼岸。
沉重的困意如汹涌的潮水般迎面袭来,范闲感觉自己的眼皮似有千斤重,带着所有的疑问和隐匿在心底某个角落的秘密,他慢慢进入了睡梦中。
竖日。
朝堂之上,李承泽脸上依旧保持着万年不远的笑容。只是今日这眼底,多了一丝愠怒意味。李承泽趁大臣们在一起交谈之际,频频环顾四周,似乎在找某人的身影,
“范闲,你来了啊!”太子往大殿门口方向走去,双手微微张开,作欢迎拥抱姿态。
“臣范闲参见太子殿下。”范闲显然注意到朝他走来的太子,立马躬身行礼。
太子抬手,搭住了范闲的双手,温和笑道,“不必多礼。”
李承泽注意到范闲和太子间的互动,也朝二人身边走去,站定在太子面前,“拜见太子殿下。”
“二哥切莫客气,你我兄弟之间,不必拘礼。”太子还是那副温和的姿态。
“太子还是这么会说话。我还是得向太子好好学习说话的门道呢。”李承泽故作感叹。
太子和二皇子表面交谈甚欢,情真意切,实际上只是虚与委蛇,心里都盘算着自己那本账。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范闲自然也看出二人之间摩擦出的火星。只是旁人不敢靠近,怕这火星飞溅,一不留心,便伤的体无完肤。
范闲不怕,他怕什么呢。
“范闲,我知道你轻功不错,可我着实是没想到你能跑的如此快啊!”李承泽没再继续与太子维持表面的平和,转而,看向范闲,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些许赞赏之意。
范闲知道,那绝对不是赞赏。
至于,是什么,范闲也似懂非懂。
“二殿下,谬赞了。”范闲面不改色,礼数倒是周全。
“我没夸你。”李承泽估摸着陛下快要上朝了,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叮嘱范闲,“下朝后别走,在长廊等我。”随后,便走向他的位置。
太子见状,也朝范闲笑了笑,离开了。
“啊?二殿下,这是要留臣……”范闲话还没说完,侯公公便高声喊道,“陛下驾到!”
范闲只得将未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规规矩矩站在既定的位置上。
下了朝,范闲靠在长廊里的暗红色圆柱旁,静静等着李承泽。
李承泽瞧见了靠在柱子旁很是无聊的范闲,快步朝他走去。
“范闲,你昨晚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离开的?为什么不留下来?每次都这样!怎么?你是在害怕吗?”李承泽压制内心翻涌的情绪,却还是开口就说成了质问的语气,似乎还着一丝委屈,没错,就是委屈……
“偷摸?你这些话问的毫无厘头。李承泽,你是在委屈吗?是怪我没有守在你身边?你怎么会这么问?”范闲微微蹙起眉头。
李承泽一连串的话给范闲砸的晕头转向,他不知道李承泽为什么这么问,他也不知道现在他和李承泽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朋友,亦或是什么别的关系吗?他的思绪像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棉线,理不清。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明明是李承泽给他下了哥罗芳,明明是李承泽撩拨的他,明明是李承泽对他有所图谋,怎么现在反倒成了他的错……
李承泽对于范闲的反问很是不满,“那你送我的铃铛是什么意思?”
范闲顿时愣住了,连他自己对自己的行为有些费解,磕磕巴巴说道,“我……送你……是因为……它适合……不……我说的那些话……是……是……”
“是什么?是欲望驱使你说的?是你口不择言?还是你拿来诓骗我的?”李承泽稍微平复了心情,直勾勾盯着眼前人,不想错过他所有的眼神。李承泽也害怕,害怕范闲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只是因为神智不清。
范闲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像极了懵懂的孩童,下意识反驳道,“我没,诓骗你。但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范闲,我们两注定是宿敌,你也别想了,就这样。前几日算我强迫你的,你说的那些话,全当是狗叫。”李承泽说罢,从范闲身边擦肩而过。
范闲僵在原地,没动。
他不知道,也不是不知道,是不敢面对。
有些事,一旦将它放在明晃晃的日光下,便会成为伤人的利刃。他不知道怎么处理他和李承泽的关系,朋友谈不上,兄弟也不可能,谁家好兄弟都………
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没人教过范闲。
他自幼孤零零一个人长大,是世人口中户部侍郎范建养在儋州的私生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生于某日。来路尚不明,身份也不见光。这样的范闲,确实想不明白……
也许,真如李承泽所言。
是宿敌,命已定盘。
昨夜,一场暴雨来势汹汹,将范闲困在了李承泽的寝殿。
又不巧,范闲易感期提前来了。
李承泽双手环抱,看着背靠在寝殿门,双眼猩红的范闲,很是心动。
“范闲,要不要我帮你?”李承泽装作善解人意地询问道。
“不用,你离我远点。”范闲捏紧拳头,闭眼,身体顺着门往下滑,坐在地上。
“怎么?我这可没有抑制剂。”李承泽幽幽开口道,话音刚落,便挑衅似的往范闲面前走去,“你是不行吗?”
范闲没搭理李承泽,还是保持着仰头闭眼的姿态。
“真是不识好人心啊……那你慢慢忍……”李承泽弯了弯腰,用手轻轻摸着范闲瘦削的脸颊,侧目看到了他泛红的脖颈处,“原来你的信息素是雪松味儿的啊……”
范闲倏尔睁开双眼,眼眸里倒映出李承泽轻佻的微笑,他猛然伸手,将弯腰的李承泽拽进怀里,语气不善,“想被我操死就直说,何必整这么多前戏?我的易感期怎么会突然提前,你应该很清楚吧,李承泽!既然如此迫不及待,那我就好好品尝一下你的味道儿……”
范闲实在不懂怜香惜玉,扯住李承泽的衣服就撕。
李承泽看着范闲粗暴的动作,很是激动,急忙配合范闲褪去衣衫,急切开口道,“我们要不要去床上?这里……”
范闲没应他,用嘴堵住了李承泽还未说出口的话,他一边用舌头搅动着李承泽的口腔,一边双手扶着李承泽的腰身站起。两人闭眼,不停移动着,安静的寝殿内只剩下唇齿碰撞的口水声。
“范闲……范闲……我要……”李承泽的声音染了浓重的情欲,听起来更是让人把持不住。
范闲将李承泽带到床边,自己坐着,却柔声道,“跪下,好不好……”
李承泽脑子里的烟花此刻炸开了,双眼蒙上一层水雾,乖乖跪在床边。
范闲左手抓住李承泽的发顶往自己胯间送,右手撑在身后,“来,舔它,尝尝它的味道……”
李承泽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看着离脸越来越近的大肉棍,李承泽难掩兴奋激动,他身体粉嫩的舌头,舔了舔龟头,随即抬头看了范闲一眼,范闲闭着眼,虽然表情不显,但内心早已如岩浆喷发,炽热难耐。
李承泽低下头,慢慢吞咽着范闲的阴茎,肉棍吃起来倒是比葡萄更加美味。
范闲睁开眼,看着李承泽不紧不慢的动作有些着急,左手便稍微用了点劲,还是不满足,算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稍微挺身,将青筋凸起的阴茎往李承泽的嘴里送。
李承泽察觉到范闲的举动,更加兴奋,配合着范闲,吮吸着,不断分泌口水,润湿范闲的紫红色的阴茎。
两人都没说话,只全身心的投入这场激烈的情事。
“李承泽,仔细品味一下它的味道!”范闲盯着李承泽,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左手放开李承泽的头发,转而用手紧紧固定住他的下巴,憋了这么久的精液在此刻统统释放。
李承泽往后一仰,双唇紧闭,可还是有些精液从缝隙中缓缓流出,眼神里带着些自得与骄傲,看着范闲舒服的神情,他挑眉,故意大幅度吞咽着满满一嘴的精液。
范闲看着李承泽,不禁笑出声,打趣道,“就这么喜欢我的东西?”
范闲拉起地上跪坐的李承泽,倒入怀中,用指尖轻抚着他的嘴角,莞尔一笑,“我们,继续,来让我标记你。”
不知道范闲的笑容是不是也加了三处给他的致命毒药,李承泽竟被这笑晃了心神,只知道点头。
雪松味儿如清晨浓雾般弥散开来,范闲不加收敛,嘴唇贴近李承泽殷红的耳垂,“李承泽,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葡萄”,李承泽双手搂住范闲的脖子,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范闲刚才咬破的嘴唇,“是葡萄啊,你喜欢吗?”
范闲没回答他,而是将光着身体的他塞进被褥里,忽略李承泽疑惑不解的目光,径直走向长椅旁的那盘葡萄。
“你现在,是饿了吗?”李承泽看着范闲赤身裸体,身前的性器高高勃起,提着一串葡萄向床边走来,不禁有些错愕。
范闲没回他,只是将葡萄高高提起,“来,尝尝你自己的味道,很甜。”
李承泽仰起头,双手撑在身侧,往上直了直身子,恶狠狠咬下一颗葡萄,哼了一声,“我的味道自然是天下之最。”
李承泽慢慢咀嚼着嘴里的葡萄,范闲随手将葡萄都在床边,双手伸进被褥,紧紧握住李承泽的脚踝,“你尝到了,该我尝尝了。”
范闲的动作幅度太大,力道也算不上温柔,李承泽身上的被褥滑落到床下。李承泽整个人紧靠近床边。
范闲两只手将李承泽的腿举高,“李承泽,你自己抱紧腿,别乱动,好好享受”。话音刚落,李承泽便用双手乖乖抱住自己的大腿根,阴茎和后穴通通赤裸,毫无保留的袒露在范闲眼前。
范闲看着小巧菊花状的后穴,蹲下身,“李承泽,我要是往你穴口里吹气,你肚子会不会鼓起来啊哈哈哈……”
李承泽听着范闲不着调的话,实在羞愧又恼火,直白的吐槽道,“废话这么多,动作这么慢……”
范闲稍微抬头,看着李承泽脖颈处的红晕向上蔓延开来,“好啊,那我闭嘴,只做不说!”
范闲随手从刚才扔在床边的那串葡萄上摘下一颗饱满的葡萄,轻轻将葡萄按在李承泽的后穴处,手上的力道慢慢加重。终于,葡萄被捻爆了,汁水顺着李承泽的臀缝缓慢流动着……
范闲心满意足的笑了笑,随即站起身来,一条腿跪在李承泽身旁,另一条腿微微屈膝,左手不停上下撸动着布满青筋的肉棍,龟头分泌出丝丝浊液,右手来回摩擦着沾满葡萄汁的穴口。
李承泽躺在床上,微眯着眼,微微晃动着脑袋,喉咙里总是不自抑的发出娇喘。
范闲看不得李承泽如此放松享受的姿态,恶趣味般的将右手食指和中指插进后穴里。
李承泽大叫一声,睁大双眼,艰难的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一脸玩味儿的范闲,咬着牙说道,“小范大人,不愧是自幼习武,就是有劲!”
范闲不搭理他,冷笑了一声,旋即将无名指也伸了进去,“除了淫叫,你少说废话。”
“你……我……啊……啊……唔……”李承泽刚想反驳他,谁知范闲不讲武德的加快手上动作,三根手指不停的搅动着,抽插着……
范闲看扩张的差不多了,将右手拿出,左手扶着阴茎,对准穴口,狠狠插了进去,两侧的囊袋也随着阴茎撞击着李承泽丰满柔软的臀肉。
突然,一股温热稀薄的液体喷射而出。
“李承泽,你这么快就射了啊!”范闲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嘴角上扬。
李承泽臊地说不出话,只得咬住下唇,可喉咙里还是泻出断断续续的娇喘和淫乱呜咽。他双手紧紧箍住大腿根,也不知是享受还是折磨。
范闲盯着两人连接处,暗暗腹诽,明明都能放下三根手指了,怎么还是怎么紧…下次把整个手都放进去……
范闲胯下动作不停,两只手也不懈怠,在李承泽身上胡乱移动着,一会儿捏了捏李承泽的乳头,一会儿撸动着李承泽直挺挺的阴茎,一会儿掐了掐李承泽的翘臀。
范闲似乎玩的不尽兴,索性抬起另一条腿,也跪在李承泽身旁,微微躬身,“李承泽,我好像顶到你的生殖腔了。”
“标记我吧,范闲”李承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坚定道。他慢慢偏过头,向面前一直视他为宿敌的alpha露出自己的腺体。
范闲心里有过一瞬间的动容,嘴上却还是不饶人,“不后悔?李承泽,我可是你敌人。你图什么?”
“谁知道呢,大概是脑子进水了。”李承泽轻叹了一声,催促道,“机会就这一次,你到底标不标记。”
范闲停顿了一下,“李承泽,你不后悔,我也不会后悔。”话音刚落,范闲便低头用犬齿咬破了身下面色潮红、双眼水雾氤氲的oga,轻轻将雪松味的信息素注入oga体内。雪松味与葡萄味在寝殿里弥散、交织、缠绕,木质香与果香融合的恰到好处,不甜腻,不清冽……
那一瞬间,李承泽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像坠入冰窖、浑身湿漉漉的人终于找到了久违的温室,像醉酒、意识模糊的人在那一刻突然清醒。
无法言说,妙不可言。
范闲将身下意识模糊的oga往床榻中间移了移,
自己也顺势跟随他挪动了身体,只是阴茎还插在李承泽的穴里。
长夜漫漫,范闲自然不愿浪费这一晚时光和眼前旖旎的春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武的原因,范闲的体力好得惊人。
范闲让李承泽松开抱着大腿的手,李承泽乖乖松开了,听话乖巧的模样让范闲又是一阵触动。
范闲伸手将李承泽的身体像右侧过去,抬高他的左腿,双手撑在李承泽身侧,含在穴里长时间未射的阴茎愈发粗大。
范闲往深处又顶了几次,龟头碰撞到李承泽的生殖腔,微张的宫口像是诱人深入的漩涡。
李承泽感到生殖腔一阵收缩和抽痛,不自觉紧了紧穴口。范闲猝不及防,生理反应快于大脑反应,积攒了许久的精液悉数射进了李承泽的生殖腔里。
李承泽清晰的感受到小腹的温热,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小腹,“都射进来了呢!范闲!你的精液都在我的生殖腔里!”
范闲懵了几秒,没想到就这么射在里面,还没弄够。
“范闲,天就要亮了,你抱着我,睡吧……”李承泽慵懒的嘟囔着,眼角流出几滴生理性泪珠,“你就插在里面,别抽出来,我要含着它睡。”
范闲看着李承泽困倦的神情,到底也没狠心再弄他。范闲抱起李承泽,阴茎就这么插着,弯腰,捡起地上
的被褥,后又慢慢抱着他侧躺在床榻上。
范闲看着怀里累极了的李承泽,心里不知何时缺失了的地方慢慢被填满了,他左手环抱住李承泽细软的腰肢,右手捋了捋他额前凌乱且微微湿润的碎发,又低下头含住李承泽的耳垂,低声细语,“睡吧,李承泽,我不后悔,你也别后悔……睡吧……”
没有假死,没有谣传,范闲就这么命丧北齐了。
范闲不可置信的看着此刻倒在血泊中的自己,伸出手,想摇晃自己的身体,可却轻易穿过。
范闲错愕,低头紧盯自己逐渐变透明的身体,颤抖着,“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假死吗?”
“范闲,没有假死,你的的确确已经丧命于此。”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范闲头顶传来。
“你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范闲循着声音,仰起头,焦急的向四周看去。
“超大地磁暴来了,你所在世界的运势秩序发生了一定的错乱,导致你明明假死脱身却真殒命。你虽身死,却会以鬼混的形态存留在这个世界。不必担心,七日后,你的魂魄将会归位,人,自然也会活过来。”苍老的声音如寒山古寺的铜钟,不急不缓,徐徐道来,“不用感谢我,我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天道系统。”
“不是,那我这身体放七天,不臭了吗?我还能魂归躯壳吗?”范闲撑着下巴,思索道。
苍老的声音并未再次响起,范闲现在倒没最初那般焦急,清了清嗓子,喊道,“天道老人家,我怎么进入身体啊?天道?你诓我呢?这事靠谱吗?他们这群人要是把我烧成灰,七天后,我难不成真成灰,随风飘散,化作春泥更护花啊?!”
任凭范闲怎么发牢骚,那自称天道的系统都不再回应。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你们可千万别烧我啊!”范闲叹了口气,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尸体身边哭喊的王启年等人。
“这,怎么……交代啊……小范大人命丧北齐……我们回庆国怎么面对陛下、陈院长、范大人啊……”高达哭红了双眼,颤颤巍巍,“回庆国路途遥远,小范大人的尸身怕是存放不了那么久……这……要不就地…烧……烧……”
“高达,你说什么呢?!不行,落叶归根,不能烧,坚决不能!我一定要带大人回京都!”王启年腾地站起身,“你们要是嫌麻烦,我就自己带大人回京都。”
“王启年,我也不想。可大人这尸身如何保存?山高路远,一路跋涉。”高达也站起身,担忧的看向王启年。
“北齐位置处北,必有足够多的寒冰,以寒冰制成冰棺,应该可以保大人尸身不腐。”王启年低头沉思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高达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这事,我来办。”王启年又蹲下身,默默流泪。
范闲听到高达要烧自己尸体的那一刹那,真的气血翻涌,恨不得暴揍他一顿。还是老王办事靠谱,范闲看着蹲在地上的王启年,欣慰的笑了笑。范闲看了看自己飘在空中的鬼形,决定先飘回京都,看看众人对他的死讯有什么反应。
说干就干,范闲往庆国方向飘去。
“范无救,你说什么?谁死了?”李承泽将手中的那串葡萄随意丢在秋千上,赤着脚,神色紧张的快步走到范无救面前,语气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抖,“我是让谢必安威胁范闲,谁让他杀了范闲的?!他怎么敢!”
“不是谢必安下的手,不知为何范闲突然吐血而亡……”,范无救一脸无辜,右手抓着谢必安传来的信鸽,左手拿着传递信息的纸条。
“确定范闲真的死了吗?他的身体呢?”李承泽揪住范无救的衣领,眼眶微红,压抑着内心的怒火,质问道。
“确定,王启年和高达他们找了无数名医,就连北齐皇帝、北齐圣女都束手无策。尸体在运回来的路上。”
“是身体,不是尸体!”,李承泽焦急的反驳范无救,“范闲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死了?!怎么可能”,李承泽身形一晃,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范无救,你立刻传信给谢必安,给我好好保护范闲的身体!”
李承泽跌坐在地上,眨了眨眼后,慢慢蜷缩着身体,以一种极其防备和不安的姿态窝在地上,胸腔起伏很大,像是呼吸不到空气似的。
范无救对李承泽的反应很是不解,范闲死了,不应该高兴吗?为什么李承泽好想很难过悲伤,就像……就像是那些失去丈夫的寡妇……可李承泽和范闲不是宿敌吗?懵懵懂懂间,范无救瞧见了李承泽眼角滑落的泪珠。
范无救甩了甩脑袋,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听见范无救越来越轻的脚步声后,李承泽慢慢放松了身体,翻身,平躺在地上,泪水似泉涌,慢慢滑落,耳边的发丝已然被浸湿,喉咙似乎被一团棉花堵住,无法呼吸。
范闲,你终于死了……
范闲,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死了……
范闲,你要死也是应该死在我手里……
范闲,我不许你死,你还没扳倒我……
范闲,你,别死……
我想你活着。
清晨雾散,范闲晃晃悠悠已经从北齐飘回了京都,看着熟悉的场景,范闲心里对自己身死的不安倒被抚平了些许。
乘马车从北齐回到京都少说也要好几日,如今只一晚便回来了,他不禁感慨,鬼魂飘动的速度比王启年的轻功还快啊,要不也让王启年经历一次七日鬼魂呢。
该去哪呢?范闲在街上边思考边移动着,如今这幅模样,也没法回家看爹和柳姨娘。李承泽,范闲脑海里突然闪过初见李承泽时的场景,李承泽夸赞他的诗写得极好。真不知道,要是李承泽知道这些诗不是他写的,李承泽会不会再让谢必安拿剑威胁他。
算了,去看看李承泽吧……范闲索性不再纠结,径直往李承泽的王府飘去。
奇怪,人呢?
范闲在王府飘了一圈,也没找到李承泽的身影。
“二殿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去拜见贵妃娘娘,真是少见啊。”路过的仆人提着泔水桶,侧头和身边的人小声说道。
“何止啊,二殿下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以前只是行事无章法,今早满身肃杀气息,也不知道是谁不长眼冲撞了二殿下…”另一个仆人也随即应和着。
两个仆人越走越远,说话声也逐渐隐没。
范闲坐在屋檐上,听到仆人的对话,思索着,李承泽进宫了,这么早去给他娘请安,倒也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罢了,那就再去皇宫里飘一飘吧。
李承泽匆匆进宫,直奔淑贵妃寝宫。
“娘,儿臣有急事找您。”李承泽看着紧闭的寝殿门,焦急的喊道。
宫女从殿内走出,规规矩矩朝李承泽行礼,“二殿下,贵妃娘娘让您进去。”
李承泽左手轻提起外袍,快步走向寝殿内。
淑贵妃正安坐在书案前,沉迷于手中的书卷,像是并未察觉李承泽的到来。
李承泽随意坐在淑贵妃面前的蒲团上,“娘,你这有这么多奇书典籍,有没有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书籍?有没有?娘!”
淑贵妃的目光还是停留在手中的书卷上,淡淡说道,“我看你是疯了。这世上哪有书籍会记载令人起死回生的方法。”
“你这有这么多书,就没有一本记载过吗?娘!”李承泽语气急切,伸手紧紧攥住淑贵妃执书的手,看向淑贵妃的眼神里隐着一丝希冀。
淑贵妃的目光落到了李承泽的手上,察觉到李承泽今日的异样,“没有。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没有这样的书。”
刚刚还紧攥着淑贵妃的手,此刻松开了。
李承泽听到淑贵妃肯定的话语后,便露出绝望、不可置信的表情,肩膀耷拉下来,声音低沉无力,“那范闲怎么办?怎么救?”
淑贵妃还想追问李承泽缘由,可李承泽已缓缓站起身,堪堪稳住身形,朝淑贵妃行礼,退下。
范闲倚靠着淑贵妃寝殿内的书架,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很是疑惑,这李承泽一大早跑来找他娘要记载起死回生的书籍,是疯了吗……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怎么还一脸绝望呢……难不成李承泽要死了……不会吧……
出了皇宫,李承泽坐着马车回到了王府。
“范无救,用尽一切手段,我要知道范闲吐血而亡的原因!另外,秘密搜罗天下名医奇士和珍贵古籍,仔细找寻救治范闲的良方!”李承泽环抱着双臂,冷声吩咐道。
“可是,殿下,你为什么要救范闲?你不是和他势不两立吗?再说了,范闲已经死了……你……”范无救虽然没脑子,但稍微还懂得看人脸色。他每说完一个问句,李承泽的脸就黑一分。
范无救没再细问,低头,找补道,“好,我马上去办。”
范闲越来越看不懂李承泽的操作了,自顾自说道,“所以,一大早进宫找淑贵妃是为了找救我的办法?脸色这么差也是因为我?广罗名医奇士也是为了我?李承泽图什么?”
李承泽回王府后,就将自己关在寝殿内,手里拿着一本红楼,不翻书也不放下,两眼无神的凝视着书中某处,放佛被困在重重迷雾中,没有退路,也找不到出口要是仔细看,不难发现拿着红楼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着。
范闲愈发困惑,抿着嘴,若有所思。李承泽这样是因为我吗?我死了他不是应该高兴吗?至少不会是这般神态?他怎么还想着救我呢?这也没外人,他也不必惺惺作态……难道是因为他不甘心没亲手弄死我,所以想救活我在弄死我吗?真是奇怪……
李承泽就这样,拿着书,坐了一天,像是一尊雕塑,没有生机,没有活力。
直到夜色深重,李承泽才站起身,慢慢走向秋千,动作迟缓,如同老化的机器人,一牵一扯都要耗费极大的精力。
他蜷缩着身体,侧卧在摇晃的秋千上,紧闭着双眼,眉毛禁皱,似乎深陷噩梦中,难以自拔。
范闲向李承泽飘去,蹲下身,视线与侧卧的李承泽齐平。
范闲仔细端详着李承泽,眼底闪烁着连自己都难以捉摸的情绪……他睡的似乎很不安稳……睫毛湿润,那上面是挂着泪珠吗……眼眶微微泛红,眼角也留下了泪痕……
范闲的心似乎被某种不知名的情愫击中了,他抬手摸了摸心脏所在之处,酸酸胀胀的,很不舒服。
李承泽,你是在哭吗?
是为了我吗?
第三天深夜诉说情愫萌芽
范闲现在是个鬼魂,感受不到困倦,他一整晚都飘在李承泽的寝殿里,看着他从地上狼狈爬起,跌跌撞撞走向书案,拿起红楼一遍一遍的翻着,越翻越快,最终拿着红楼掩面抽泣。
范闲感慨万千,明明李承泽一直与自己针锋相对,可如今自己死了,他倒成了这偌大的京都城里最为自己伤心悲痛的人。
李承泽后来慢慢平静了下来,但眉宇间的悲伤之色却如夜色般愈发浓重。他熄灭了寝殿内所有的烛火,一个人靠在床边呆坐着。
范闲虽然说还是对李承泽的反常行为感到疑惑,但还是慢慢飘到他身边,陪他一起坐在床边。
范闲和李承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但他没侧过头看李承泽。他有点害怕,怕看见李承泽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怕李承泽如漩涡般的眼神将他紧紧裹挟、难以挣脱。
范闲必须得承认,李承泽的眼睛是他见过最好看、最能表达情绪的一双眼。
范闲突然想起某位作家曾将爱人的眼睛比喻成深海,每每与她对视就如同溺水。他初读时只觉得作者夸大其词,故作矫情。可当他看到李承泽那双眼时,那一刹那,他似乎与那位作家产生了情感共鸣。
的确,爱人的眼睛如深海,每每与之对视,就如溺水,而我心甘情愿沉沦。
范闲还在感慨回味那位作家比喻的精妙,突然耳边,传来了李承泽的一声低唤,“范闲……”
范闲心里一惊,立马飘了起来,瞪大双眼,看向李承泽,心虚紧张又惊诧道,“你…能看见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很快,范闲就发现李承泽只是在自说自话。范闲心想,幸好鬼魂不会冒冷汗,不然我现在衣襟一定全部汗湿了。
“范闲,其实我从来未将你视作仇敌。我反而很欣赏你,真的!你不信吧……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不会相信。你知道吗,我娘素来就喜好读书,我从小就特别愿意和我娘在一起读书。我娘知道许多奇闻逸事,我特别期望长大后被封王爷,不是为了争权夺利。说来你可能不信,是为了有更广阔的地方放置珍奇典籍。我想和我娘过安稳自在的生活。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我十三岁那年,化成一场空。我十三岁被封为亲王,十五岁那年就旁听朝政。你知道吗,我原来以为是陛下给予我的是舐犊之情,是世间皇权天家少有的父子情深。可到头来却逐渐意识到,我只是太子走向帝王之路上的一块垫脚石而已。我从来都不想争,可太子信吗?他不信啊。我只想和我娘安稳度日。可他,不让啊……外人只知陛下施予我天大的恩泽,却不知这些恩泽终将成过眼云烟,黄粱一梦。恩泽,承泽,我承谁的恩泽啊……范闲,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对不起,连半分恩泽我都从未有过,从未有过啊!我得争,我不争日后就是死路一条。没关系,我不怕死,可是我娘不能因我而死啊!她从未有过其他想法,她只爱读书。谢必安,范无救,还有我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仆人,那些与我结交的朝臣,他们也不能成为权利的牺牲品啊!范闲,我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我也不是个冷血无情的畜生。我争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范闲,其实有时候我很羡慕你。滕子荆与你是生死之交,王启年坚定追随着你,范建和陈院长那么护着你,范若若也那么崇拜。友情、亲情你什么都不缺。可我,孤家寡人一个。我不憎恨你,我一直以为都觉得我们能成为挚交。你文采斐然,我爱好读书。你行事无畏,我亦不胆怯。我们那么相似,可不知道为何却成了如今这般……也许是我不配吧,不配有舐犊之情,不配有生死之交……范闲,其实我……唉……”李承泽说罢,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哀伤与痛苦,他仰起头,强忍着泪水。
月光如霜,范闲飘在空中,静静地听着李承泽诉说着藏在心底的秘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眼角闪烁着泪花。
从前,范闲只觉得李承泽行迹疯癫,为人虚假,可当他今夜听到李承泽那段苍白无力带着无尽悲伤的诉说后,他的心动摇了。
是的,他心疼李承泽。
心疼他十三岁就被太子视为仇敌,心疼他被陛下当作磨练太子的工具,心疼他虽尊贵为皇子却始终没受到世间温暖。
范闲好像重新认识了李承泽,他的疯癫下是他的悲伤,他看似冷酷无情实则内心细腻……
月辉下,有一些东西已悄然发生改变,那些不知名的情愫也在此也生根发芽……
“范闲,春闱这差事,可不好办呐,你要不要我……”李承泽蹲在包子铺的长凳上,双手托着脸,好心开口道。
“不用,真不用。你只要别给我制造意外,我就谢天谢地了。”范闲还没等李承泽说完,就立马打断了他,随即用手指了指桌上的一碟正冒着热气的包子,“二殿下,今天是,心血来潮想吃包子了?”
李承泽跳下长凳,稳稳站在范闲面前,甩了甩额前的那撮头发,“其实,包子不重要,我是特意在等你。”
“不,你不是。”范闲偏过头,抬起脚,往前迈了一步,脚踝处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一般,没挪动。
范闲低头,发现是一只毛色乌黑发亮的小猫。
哪来的猫啊?
不是,李承泽呢?
我那么大一个二殿下哪去了?
范闲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着小黑猫圆滚滚的脑袋,“小黑猫,你看到李承泽了吗?这人还能表演凭空消失术吗?你叫什么?你是流浪猫吗?你是什么品种啊?你要是没有名字就叫咪咪吧。你好软啊!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呀?嗯?”
小黑猫使劲摇着脑袋,不停的喵喵叫。
范闲以为它是喜欢自己,更卖力的摸去了它的脑袋。
范闲摸着摸着,就忘记最开始的问题——李承泽呢?
这前后不过几秒钟,李承泽又不会武功,拖着个鞋也跑不快,人怎么凭空消失了……
范闲抱起小黑猫,看了看桌子上热气腾腾的包子,终究是没离开。他将小黑猫,放在桌上,右手拿起一个包子,边吃边和它吐槽,“李承泽帮我?他不坑我就不错了!我才不信。”
范闲话音刚落,小黑猫忽然跳到范闲怀里,范闲怕它摔着,急忙将吃了一半的包子随手扔在桌子上,稳稳接住了小黑猫,“不是,你突然跳什么?你也要吃包子吗?猫能吃包子吗?猫是不是要吃猫粮啊?可这是京都,哪有猫粮啊?”范闲将猫抱在怀里,继续拿起桌上那半个包子,边吃边思考着。
此刻的李承泽,就是范闲稳稳抱在怀里的小黑猫。
李承泽自己都不敢信,就那一瞬间,他就变成了一只猫,还是一只黑成这样的猫。
他本来是想扒住范闲的裤脚,让他想想办法,可奈何它是一只猫,只会喵喵喵……
该死的范闲,还以为他在撒娇!
不过李承泽向来心态好,缓个几分钟也就适应了。当一只猫也不错,最起码不用当太子的磨刀石了,还有范闲这个冤大头养着他。
他唯一苦恼的就是,为什么他不能变成一只小红猫,火红的毛发,多么亮眼!
范闲吃完包子,将猫夹在胳膊里,跟老板夹皮包似的。
他觉得这样很帅,猫帅,他更帅!
李承泽要被气死了,不停的挥舞着爪子。
不挥舞还好,一挥舞,范闲反倒觉得这只小黑猫喜欢这样被夹着。
他低头看见小黑猫正龇着牙齿,头高高昂起。
范闲瞬间就被逗笑了,这难道是猫仗人势吗……
看着小黑猫这气势,穿上一身警装,妥妥的黑猫警长啊!
真是一只特立独行的小黑猫!
范闲得意的朝小黑猫笑了笑,不由得哼起了歌,“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耳朵竖得像天线,听着一切可疑的声音……”
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一人一黑猫,脚步欢快的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