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这辈子都送不出去了。
两个章子,一副方印姓名,另一副是圆印闲章。
那闲印上刻着——[禅心俱寂]。
程敬桥托来邀他的人把这份礼物带回,便紧着又找人来,把行李们往预定的车上装。只可惜了他那好几箱书,着实难带走,程敬桥和院里签了协议,把他的十多箱藏书一股脑都捐给了校图书馆,只留了几本随手能查的带在了身上。
第二日一清早,日头未出,只有夏小山一个人,披着外套,站在楼下,与他挥手作别。
梁易武知道程敬桥走了,却一时间无法定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不知道梁易文知不知道这事,也不知道梁易文还在不在意。可是说在意,那人当真满脸不在乎,且再没有提过程敬桥半句了,可若说是不在意,这梁易文——变化也实在太大。
倘若说在最开始,梁易文回来失魂落魄了几日,不知为何事(他全然可以装作他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喝得酩酊大醉,在房间里闭门不出落魄潦倒,而后一早清晨醒来,他就见着梁易文剃了胡须,洗了热澡,从楼上体体面面地下来,坐到桌边同父亲和小姨娘一起吃早饭了。梁易武当时便觉得——那点无聊且背伦的小事,定然是伤不到他弟弟分毫的!你看,这不过就是一两日的光景,梁易文妥善强硬地振作了他的神采,甚至比先前更为锋芒毕露。梁父虽然闹不懂前几天梁易文为何喝了一日闷酒,又呼朋唤友地醉了好几天,但梁父本来就娇纵儿女,他只看到梁易文过了这疯癫的几夜便爬起来吃早餐,甚至吃了从小都不肯入口的酸瓜,几口吞下去,一声都没埋怨。
梁父就觉得他儿子从战场走过一趟之后,就是不一样了。他欣喜地差人来给梁易文做了好几身新西装,连自己的司机都推给梁易文用。梁易武也有这样的想法,他弟弟振作起来了不说,更是比先前还要派头,小时候为了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总是不肯放纵自己,好像他只要做了一丁点儿普遍意义上不够优秀的事,就会惹恼了哪位,或得不来哪位的喜欢了似得。
现下可好了,梁易文一夜之间终于和“梁家人”通了共性,他喝的了酒,也跳的起舞了,梁易武为他弟的这种转变大为惊喜,开始与他的胞弟——这实打实的公子哥儿,一同勾肩搭背出入各样烟花巷陌的洋名儿馆,抽烟时姑娘打亮了火,梁易文只是抬个眼神,便能无师自通地凑上去点了。
梁家人啊——这为所欲为,本性狂妄的梁家人,在这个节点,达到了统一。
可当下,梁易武却逐步开始觉得,哪里不对了头。
他弟弟一经开了这扇门,怎么便似箭离了弦,出落得快连他都跟不上了。他心里开始莫名地紧张,觉得梁易文一日比一日脱离控制,要说他自己风流成性也就罢了,他从小就这个样子,那梁易文却不像是风流成性,而是全然谁也不在乎了似的。再说了,他不比他弟弟,他只是个阔气的大少,少不了红酒配雪茄,无聊消遣罢了。而梁易文是党政机要撒了一碗壮士血回来的英豪,又是名校高材,名流界的红人,现在这样形象颠倒不管不顾的,梁易武都开始为他弟弟捏把汗了。
前日在百乐斯喝酒到半夜,随手就把他爸前些时日给他的那块西洋名表送给了不知道哪位。昨日醉醺醺地睡在车里,从车上下来,衬衫领子上都是口红印。这可好了吧,今早的头版就是他,照片里寻欢作乐的二少爷,捧着一杯酒仰了头往尽里喝,一边儿的法国姑娘还在给他叫好,连烟都是二人渡口在抽。
梁父看了报,脸色很是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