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的戏文都这么……返璞归真么?”
仝则暗笑,心说您还没见过后世未经改良的二人转呢,不过说到这个,他自己也没怎么看过,毕竟是江南水乡长大的孩子,昆曲评弹虽不会唱也算耳濡目染,还真不大受得了这么不含蓄的风韵。
“猫冬时间太长,没事可干,只能自娱自乐了。”
“就靠打情骂俏?”裴谨笑眯眯道,站起身往窗边踱去。
顺手推开一扇窗,冷冽的风直灌入口鼻,他冲仝则道,“看得清下头么,给我讲讲。”
仝则知道他关心的,是彩棚里那几个官员和冒牌的裴谨,于是仔细瞧了一会,“三爷的替身正跟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在闲谈,那人看上去挺会来事的,还递了一支烟袋过来,嗯,三爷会什么不会什么,看来此处人都打听清楚了。”
说完又描述了一遍众人的衣着服饰,裴谨听罢,往避风处挪了两步,点点头道,“那人应该叫张迁,是新调任来宁安的,所以你不认得。”
移动间,他似乎没太留神,一不小心差点碰上一旁的火炉子,仝则忙伸过手把他往自己这头拉,动作做得急了,两人的身子不可避免的碰在了一处。
裴谨表情不算僵,身体却明显不大自然,小臂肌肉霎时就是一紧。
仝则感觉到了,心下微微一叹,不得已准备松手,蓦地里只听一声炮仗平地炸开来。
那动静太巨大,裴谨本能的激灵了下,身子微微一晃。
仝则忙扶住他手肘,这回两下里挨得更近了,几乎呈现出脸贴脸的姿势,倘若此刻有人推门而入,瞧见这幅景象,只怕会想当然的认为这二人之间存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不止说不清,依稀仿佛的,好似还生出了一段旖旎来。
裴谨轻缓的鼻息正落在仝则脸上,他口中含有腊八粥甜丝丝的味道,让仝则有那么一瞬间趋之若鹜,于是两个人的鼻子脸颊便猝不及防的轻轻打了个照面。
裴谨的鼻尖冰凉,仝则觉得像是被缩在寒风中的小动物给蹭了两下,犹带着三分缱绻的可爱,可还没等他品咂够滋味,就见那小动物呼吸一窒,飞快地向后撤了好几步。
裴谨一触之下,没想到有了新发现——这人原来还留着胡子,一抹在上唇和鼻子中间,一点零星的胡茬则散落在他的下颌上。
对于胡子,裴三爷并不存在特别的情有独钟,这东西留着好看与否,其实还得取决于生在谁脸上。
他心里想着,这张来生到底多大年纪,一时好像记不清了,不过李明修未必肯说实话,极可能是在骗他,说不准就是成心找个靠谱又年纪大才更会照顾人?
想到这,裴三爷那向来不多的一点同情心,蓦地里突兀泛滥起来。这人照顾自己不易,眼下可没有给他升官发财的机会,记得他家中无人了,而这把年纪还讨不着老婆的,不是因为生得丑就是……就是个喜欢男人的断袖,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己终究是要辜负人家一片深情了。
要不回头给他物色个合适的人,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的报答。
这厢仝则逮住机会,却在尽情凝视裴谨,此刻他猜不出裴谨在想什么,只觉那脸部线条越来越柔和,看上去很有一种任人摆布式的乖巧,那睫毛低低垂着,像在思索什么,又像是在酝酿什么温柔的措辞。
是觉得有熟悉感了?或许还在思索自己和他记忆中的人有哪些相似之处,或许那两个形象终究会渐渐地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