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的手指头本来还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此刻倏地一停,“确定什么时间了?”
“就在明晚,我们抓了一个探子,严刑用尽他才吐口,确凿是在明晚十一时左右。”
“我知道了。”裴谨长长舒口气,拍了拍丰平的肩膀,“给你三个时辰休息,先去吧。”
他在瞬息间却已做了决定,明夜突袭,换句话说,也就是要不宣而战。
然则此令传达下去,当即有耿直的将领质疑,“炮击商船,好似不大占理……”
“能讲理,还动什么刀枪?”裴谨看看那人,目光讥诮,“难不成你要下个帖子,到对方主力战舰山狼号上,和颜悦色告诉他们,请你们准备好,我们要开炮了?”
言罢,他下令道,“叫辽东号待命,弹药装足,明晚太阳落山后启锚。”
一通吩咐完毕,天色已不早,裴谨仍是回驻地歇息。进了屋,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感觉到阵阵饥肠辘辘,回想晚饭,好像也不过是随意扒拉了两口。
“伙食房的也累了,别叫他们。”裴谨一向体恤部将,只道,“咱们自己弄点吃的去。”
军营的伙房里最多的就是馒头,堆在一起表皮都风干了。裴谨自己动手,先做了两碗蛋花汤,再点缀上几片干瘪的菜叶子,就堂而皇之的端了上来。
仝则这时不觉又有了新发现,裴谨确实一点都不挑,拿起硬邦邦的馒头,撕下外皮就开始咬。反倒是他自己,就着蛋花汤,还差点没被噎个半死。
“你得适应。”裴谨看着他笑道,“这是我的战前动员,动员自己的肠胃,告诉它要开打了,没有能挑嘴的机会,给什么就得吃什么。”
他嚼得眉飞色舞,忽然又顿了顿,“委屈你了。”
什么狗屁废话?!仝则忍不住想骂句扯淡,可转念再想,自己上辈子打从继承遗产,还真没过过这么凑合的日子,然而看看裴谨,却是一点没有就合的感觉,那架势,好像手里的干巴馒头,才是世间最极品的美味。
“行瞻,”仝则咽了咽吐沫,发自内心的感慨道,“我看你也是没事找罪受,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来吹这又咸又腥的海风。”
裴谨慢悠悠点头,像是挺满意他这说法,“习惯了,一开始是为证明给别人看,到后来是没办法,再后来就适应了。要说舒坦,有时候还真觉得比在京都自在。”
说着一气干了那半碗汤,再耸耸肩,语气甚为随意的道,“我经常有种预感,外头人要不了我的命,我的命,或者说运,早晚是要折在自己人手里的。”
那态度,显见是并不把自己的“下场”放在心上,甚至还有种玩笑似的洒脱,可教人听着,心里便觉得不大舒服。
“不说这些了。”仝则收了两只碗,洗刷干净,回眸冲着他一笑,“今晚犒军,我专职伺候主帅。”
是夜,军港海风轻缓,薄雾弥漫,七艘战舰被包裹在层层云雾中,藏身于一片虚假的安稳宁静背后。
翌日,裴谨连发两道军令,命马六甲亲燕派组战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