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文没有亲属,除却那几锭金子,再无遗物。可吴峰整理过整间屋子,却又发现了一封他的手书。
只有一页纸,上头的字迹娟秀如其人,赫然写着,同人不同命,何人更堪怜?
这是谢彦文的绝笔,仝则猛地想起,那日他问过自己和裴谨的事,那么,他是得到答案之后才写下的这一句?
薄薄的纸,缓缓飘落到地上。
仝则是真的浑身无力,脑子里乱哄哄,有着千头万绪,却又什么都抓不住,最后竟然在身心俱疲间,记起了那句古老的感慨,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太荒谬可笑了!
他不能荒谬的把罪过往自己身上兜揽。可荒谬的事情却围绕着他不散——类似年轻美好的生命玩笑似的陨落,世上可还有比这个更荒谬可笑的么?
与此同时,几条街以外的承恩侯府,如今阖府上下也是一片缟素。
裴家二爷裴让仙逝,登门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当然,所有人都是看着裴谨面子才会前来。
——裴让的一生止于病榻,京都并没有关于他的任何传闻,连叙述生平的只字片语都甚少,倘若不是因为有个名震朝野的胞弟,又有几个人能想起来祭奠他?
二奶奶许氏据说“悲恸”过度,早已不能见人。太太薛氏主持大局,因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贯尊贵矜持的妇人,乍看上去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
在旁人看来,薛氏此时最在意的,或许应该是给她带来无限尊荣的小儿子。可惜人心不是天平,并不会在每时每刻都能合理稳妥,不偏不倚。
补偿长子的心愿到底没能实现,薛氏的伤痛被无限放大着,恨不得抓住每个相关的人,对逝者进行道义和心理上虚空的赔偿。
而这个人,首当其冲便只能是裴谨。
生而健康,强壮有力。在薛氏的意识里,这不啻为裴谨的原罪。每每看到他,她便会控制不住地想到一生都缠绵病榻的长子,那是她第一个,也是曾经带给她希望,带给她无限狂喜的儿子。
趁着灵前只有他们母子两个,薛氏打叠精神,拭干泪,声音沙哑的说,“长兄如父,他虽没有能力教诲你,但始终是你的兄长。他唯一的儿子,现在就只能托付给你照顾。今日在灵前,我有句话想问你。”
她要说什么,裴谨大略能猜到,无波无澜地回应道,“母亲有话但说,儿子听着就是。”
薛氏面朝灵牌,清晰道,“将来无论你有没有子嗣,都只把爵位传给孝哥儿,这件事,你可否答应。”
裴谨垂眸,淡淡一笑。可或者否,其实都不重要。
从前和现在,他都坚持终自己一生不会娶妻,更不会生子。所以对裴熠,他早已视同己出。
但对于爵位传承,他的确有自己的想法。
和朝中一班贵族勋戚不同,裴谨反对一切形式的世袭罔替。
架空皇权,是他不得已为之,甚至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知道时候未到,还不能大刀阔斧直接废除帝制。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废除贵族,废除世家铺路,在朝着国家可以相对公平公正的选拔人才,人人都有机会上升的方向努力。
是以对于薛氏的要求,他无法答应,也无意做任何隐瞒。
“今日在灵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