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你的看法呢?”陆明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他表现得很是悠闲,问完话后还端起茶杯呷了一大口茶,然后又微微地眯上了眼睛,好象对眼前这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似的。
这些举动看在陈中祥眼中,当然是开心得很。只要陆明不插手,许卫东是掀不起大浪来的。
“这事情有什么好调查的!”许卫东根本不把陈中祥这个常务副市长放在眼中,一句话就否决了陈中祥的意见,并且接着解释说:“警察局的《治安快报》就放在这儿,难道我们不能相信自己的同志吗?不能相信基层的一级组织机构吗?”
“老许,不是相信与不相信的事。而是他们那些大老爷,坐在机关里根本不到基层,被部下蒙骗也是常有的事。我们如果只是相信纸面上的东西,那是会犯官僚主义错误的。”听到许卫东明显对立的意见,陈中祥有点不屑地答复说。
“这事情就不要再争了吧。”陆明制止住了要进行反驳的许卫东,用不可辩驳的语气说道:“老许,我认为中祥同志的意见是正确的。对事情的发生过程进行调查,是十分必要的事情。如果是警察局歪曲事实,夸大其词,也必须要进行严肃处理。就把他作为加强机关作风建设的一个突破口来抓,你们看如何?”
当书记的人把话说到如此高度,许卫东当然没有话好说。只是他担心李震民和皮磊志那两个人,什么好事到了那两人手中,都不会弄得出什么好的结果来。只是这种话私下说说可以,放到桌面上来说当然不行。
既然书记已经说了话,他当然只好关上了自己的嘴巴。不过,他也有一种预感,就凭刚才陆书记对任笑天的评价,也不会由着李震民和皮磊志瞎来。既然是这样,自己也就用不着担心。陈中祥看到陆明支持自己的意见,当然更没有什么话好说。
看到陈市长和许书记两人都没有意见,陆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既然是这样,那就不是海东区能主持调查的事情了。我建议,由政法委牵头,你老许亲自挂帅,让市纪委、市警察局和海东区纪委、警察分局都派人参加进行调查。上午就把工作班子搭起来,下午开展工作。我希望在今天下午下班前就能听到汇报。”
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再是什么建议不建议的事情,而是直接下达了指令。许卫东一听,心中喊了一声‘高’。陆书记在表面上是被陈中祥所打动,对警察局的《治安快报》表示不信任,同意展开调查。然后又用机关作风建设这杆大旗,将调查的级别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从而,也就让陈中祥失去了操纵调查组的可能。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陈中祥的感觉就是这个样。让这个不给自己面子的许卫东去主持调查,这事情还能有什么搞头?话已经说出口,他也不好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只能是连连点头称是。回到办公室之后,他就赶忙给李震民去了一个电话。
从昨天下班之后,韩启国就一直都没有能够得到安宁。一会儿是领导要求放人的电话,一会儿是亲戚朋友们上门来说情打招呼。韩启国也不好往任笑天身上推,只能说是等到明天上班以后再研究。
这才上班不久,韩启国还没有能够找到时间和任笑天商量这件事,市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是市政法委和市纪委组织的联合调查组,下午要到派出所开展调查工作。
韩启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年青人哟,做事不考虑前因后果,不考虑这上上下下的关系纠缠,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瞧瞧,你瞧瞧,这才拘留了多长时间,就招来了这么大的报复。
市里的这些领导,也是吃饱了饭给撑得慌。季胜利把罪犯给放跑了以后,也没有见到哪个领导放一声屁。这不就是处理了一个市长的妻侄吗?就值得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组成调查组来进行调查!这大热的天气,也不怕中暑?
韩启国是个老实人,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自从参加工作以后,还从来没有这样腹诽过领导,更没有腹诽过这么大的领导。以往季胜利折腾得再厉害,他也只是冷眼旁观。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会劝上一声。今天,他确实是有点不舒服。
让他不舒服的原因,首先是事实明摆着放在这儿,有什么可调查的事情。除了鸡蛋里找骨头,还能有什么!这个世界上,到底还讲不讲道理喽。
还有,就是他和季胜利合作共事的时候,一直都感觉到很累很累。好不容易盼到换上了任笑天这个好小伙子,有能力,懂礼貌,还又勤快肯干事。如果再被这事给换了人,那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情。
莘浩祥偷偷地打量着任笑天,想看看这个年青的所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说句心理话,他在过去和任笑天有着许多冲突,帮着季胜利做了不少恶心人家的事。但人家上任以后,并没有想着把自己给换掉。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还是很承任笑天一分情。
不过,在这种和高层领导冲突的事情上,莘浩祥还是要保持沉默的。犯不上为了别人的事,损害自己的利益。莘浩祥这种做法,倒也无可厚非。没有借机落井下石,也算得上是没有丢掉做人的底线。
其他的几个新警察,当然都在为自己的所长担忧。昨天晚上发生在市政府大院里的喧嚣,都已经通过父母的嘴巴传到了他们的耳中。那些有权的人一齐发力,眼前这个年青得有点让人嫉妒的所长,肯定逃不过眼前这么一劫。
程学进的反应倒是很简单,他拍拍任笑天的肩头说:“所长兄弟,天掉下来也就这么大的一个事。怕什么?真的要闹起来,我陪你坐到市政府去,看那个屌毛的陈市长怎么回答我们。”
“学进,你别再挑事了,好不好!”韩启国有点生气的制止说。事情已经闹得很麻烦,你还再撩什么火哩。韩启国唯恐任笑天不知轻重,专门解释说:“任所长,你看这事应该怎么办?这事不能拖,一拖就有问题。”
大家都在观望任笑天的反应,作为当事人的任笑天,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坐在那儿一丝不苟地看着文件。过去当普通警察的时候,上面来了文件,他是基本不看的。
屁股决定脑袋,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当了所长的人,如果对上面的精神吃不透,那岂不是一件大笑话。任笑天一边看文件,一边也在思索着市委让人来调查的真实意图。
对于昨天出手拘留贾玉林的事,任笑天一点也不后悔。这种事情既然让自己碰上了,那就非得要管不可。就象当年碰上孙大伟侮辱妇女的事,如果说再次让自己碰上,还是非得痛打一番不可。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完全是得益于周厅长的教育。既然逃避不是办法,那就不如抗争。至于抗争之后的损失,任笑天也有过计算。
姓陈的市长,本来就和李震民、皮磊志是一丘之貉。得罪与不得罪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再说,能有多大的损失?最多就是不当这个所长吧。自己这么一个所长,本来就是混上天去的虾米。丢也就丢掉了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件事情上,自己没有错失。那个什么陈市长要闹,会从什么地方找借口哩?明着来找岔子,倒也不是什么多可怕的事情。有理说理,如果不说理的话,那就闹到省里去。只要他当市长的不怕丢面子,自己又有什么好可怕的呢?那样的话,对自己的寻根之路不但无害,反而是会有益处。
任笑天听到指导员和程学进的说话,站起来给大家发了一圈烟,然后淡然地说道:“这事没有什么多大问题。只要我们做事不亏心,就不要担心天会塌下来。放心吧,指导员,我还想着多跟你一起好好干一番事业哩,怎么可能让人这么快就给赶走哩!”
对于年青所长如此无动于衷的态度,韩启国也感觉到有点无言。只是事已至此,再说多少也是无用。说多了以后,反而让人有种怪异的感觉。好象是皇帝不急,急煞太监似的模样。
整个派出所的空气,都有一种凝固的感觉。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只听到任笑天在‘哗啦啦’翻阅文件的声音。担心的担心,埋怨的埋怨,骂娘的骂娘。只有一点相同之处,那就是所有的警察都有一种爱莫能助的感觉。
“唷,你们派出所的学习气氛好浓哦,敬佩敬佩。”一副男高音的喉咙,在所长室的门外响了起来。听到来人如此轻佻地说话,本来坐在办公桌前沉思的程学进,恼怒地一把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
“哇,罗科长,怎么是你!”冲到门前想要发怒的程学进,看到是刑警支队的罗科长,连忙收回了冲到嘴边的训斥之词。罗科长对任所长很关心,自己可不能得罪了小天的朋友。
罗科长和程学进扬后,进了所长室。他看到任笑天面前放了一堆文件,调侃地说:“小天,你这是稳坐钓鱼台,还是临阵磨枪哟。嘿嘿,想从这些文件里找到破解之策,恐怕不容易哦。”
文莱派出所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罗科长作为市局机关的中层干部,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风险。那么,他拣在这个时候登门,又是什么意思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