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个好徒弟！
刹那间，印神宫心里都猛的一热。
只感觉一种宠爱，愧疚，欣慰……各种五味杂陈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竟然说不出话。
雁北寒语气清淡，道：“前日夜魔突然给我发消息，说是有个不情之请。我问是何事，原来是印教主来总部的事情。”
“夜魔跟我说，他在养蛊成神杀人太多，这一次印教主来总部，据说有世家在行动，希望我能照拂一二。”
“我……”印神宫只感觉喉咙被堵住了。
面对着满席美味，却突然有一种感动到噎住喉咙的感觉。
雁北寒淡淡道：“据我所知，除了我之外，他还拜托了辰胤照拂你，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你平安回到东南一心教。我这边，这小子什么都没给我。但是辰胤那边，他付出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她微微一笑：“辰胤可不是一个容易指使的人。”
印神宫心中温暖一片，欣慰一片，也是愧疚一片。傻孩子，这总教的副总教主后人的人情，是这么好欠的吗？
伱为了我，一下子欠了俩！
印神宫突然感觉，自己是如此对不起那个孩子。自己甚至刚刚逼着他亲手杀了他自己辛苦培养的心腹。
就因为自己神经病一样的多疑。
甚至刚进城时候，还在抱怨夜魔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他突然明白了，夜魔那天说的话，全是肺腑之言。
“我不想做一心教教主，如果真的修为高了，我给师父当副教主，谁对师父不敬，我杀他全家！”
他心中热流涌动，忍不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股澎湃的酒意，在体内奔腾，怅怅叹息：“夜魔……的确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啊……”
雁北寒哈哈一笑，道：“印教主，能有这样的徒弟，你足堪告慰了。”
“是！”
印神宫借着酒意，低头遮掩了一下眼眶，运功消除眼圈的红，笑道：“我有夜魔，此生无憾。”
雁北寒举杯相敬，道：“印教主，可否跟我谈谈夜魔的生平经历？”
印神宫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露出坚决神色，轻声道：“雁大人……夜魔的身份，是一个隐秘。身份一旦暴露，顷刻间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嗯？”
雁北寒皱着眉。
她听出来了。
印神宫竟然拒绝了。
这个向来唯唯诺诺，进城感觉到那种气氛，几乎吓得屁滚尿流，进这个房间都几乎吓破了胆子的下属教派教主，居然为了夜魔，拒绝了自己。
一边坐着的白须老者雁老却是提起了精神，缓缓道：“夜魔的身份这么重要？”
印神宫自从坐下开始，所有的注意力最低有一大半在这白胡子老头身上。
一直在猜测身份。
他是见过雁副总教主的，在多年前来总部开会，雁副总教主曾经训话过，但是当时绝对不是这种样子。
所以这个人是谁？
雁老？
这位雁老居然对雁北寒也是一副长辈的样子？
而且喝酒吃菜，也从不管别人，想吃就吃，想喝就喝。
相反雁北寒经常有意无意的不自觉的就给老者夹菜，唯恐有哪一点照顾不周。
雁北寒还随时注意着老者酒杯，只要半干了，就微微一个眼色，侍女就过去斟酒，一切都自然而然，没有半点勉强，似乎这些事情，雁北寒已经做过无数次。
熟极而流。
每发现一个细节，印神宫心里就颤抖一次，而且心里那种猜测，也是越来越强烈。
此刻一听到这位雁老问话，印神宫本能的躬身低头，恭谨到了极点的说道：“夜魔身份，对于咱们总教来说，无关紧要。但是对他本人来说，却是攸关生死。这孩子……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仇家，几乎已经是满天下了。”
雁老端着酒杯喝了一口，淡淡道：“如此说来，看来夜魔还有另外的身份，足以让他活动的身份，是嘛？”
“是。”
印神宫道。
“那么他在养蛊成神计划中表现出来的面貌，也不是本来面目。”雁老道。
“您老说的没错，的确不是本来面目。”
雁北寒好奇问道：“夜魔的本来面貌长什么样子，这能说吧？”
印神宫沉吟了一下，道：“夜魔的本来面貌嘛……只能这么说，我印神宫平生见过俊秀公子不少，但无一人能及得上夜魔。”
雁北寒美眸一亮，道：“有多俊？比总教这些公子们，还俊秀吗？”
突然想起来，养蛊成神计划后，自己问夜魔真实面貌的时候，夜魔说的话。
忍不住就笑起来。
那家伙看来当时没说假话？
印神宫想了想，毕竟不敢得罪总部这些公子太深，便道：“跟总部各位公子相比，论俊秀的话，夜魔乃是上上等，而气质却是截然不同，他身上没有贵气与高高在上的气势，而是……而是那种超凡脱俗，更有一种看淡一切的洒脱。”
“看淡一切的洒脱？”
雁北寒想起夜魔在养蛊成神计划中的表现，那种一剑在手屠尽天下的气势，压根不想任何后果的狂暴气势……
那真的是看淡一切啊。
别人乃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而夜魔却是生死看淡，不服就杀。
有一种‘管你什么身份，大不了一命换一命’的那种疯狂。
他是真的连他自己的性命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的那种人。
雁老淡淡道：“既然如此俊秀，气度超凡，却又怎么会看淡生死？”
他说的这个好像并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只有具备不少阅历的人才能听明白，这其中联系实在是太紧密。
印神宫越发恭谨，弯着腰几乎直不起来，道：“夜魔有些与众不同。那孩子，杀性重。”
雁老凝眉看着印神宫。
印神宫躬身不动。
但是额头上冷汗涔涔冒了出来。
一颗心，差点就从口中蹦出来。
雁老缓缓道：“所以，那夜魔的身份，我问，你也不能说？”
印神宫承受不住压力，噗通跪了下去：“能说！！”
雁老哼了一声，任由印神宫就这么跪着，自己夹了菜吃，喝了两杯酒之后，才淡淡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印神宫直挺挺跪着，颤声道：“是雁大人……雁北寒大人，一直在伺候您……属下，属下才……”
雁老自然便是唯我正教主掌教务的第二副总教主雁南。
闻言忍不住看了雁北寒一眼。
雁北寒嘟起了嘴，道：“爷爷，这可不能怪我，您在这里坐着，我不自觉的就那么做了，又不是故意的。”
雁南呵呵一笑，摇头道：“你这丫头，还是欠缺点城府。”
雁北寒不满狡辩道：“什么城府也不能在爷爷面前高高在上啊，这跟城府有什么干系。”
雁南哈哈大笑，道：“你们出去。”
红姨立即站起来，一挥手，带着两个白衣少女出去了。
雁北寒咳嗽一声，端坐不动，眼睛偷偷去看爷爷脸色，嘟着嘴。
显然，她也想听听。
“你也出去。”雁南道。
“爷爷~~~”
雁北寒撒娇：“我对夜魔很感兴趣。我也听听……”
“出去。”
雁南一皱眉，一瞪眼。
“出去就出去！谁稀得听似得！”
雁北寒重重跺着脚出去了，踩得地板咚咚的响，表示自己强烈的不满。之前自己一旦这样，爷爷就会叫自己回去了，雁北寒期待着。
但这次一直到她走出去，雁南也没叫她回来。
……
房间里骤然间寂静起来。
雁南一挥手，一道隔音结界，屏蔽了一切。
印神宫还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他万万没有想到，雁北寒请自己吃饭，居然将雁副总教主叫来作陪。
荣宠骤然就变成了惊吓！
差点儿魂儿就吓飞了。
“起来吧。”
雁南淡淡道。
“属下不敢。”印神宫呼吸都不会了，有点紊乱。
雁南淡淡笑了笑，居然关切的问道：“你吃饱了没？”
印神宫差点不会回答，急忙叩首：“属下吃饱了。”
“那咱们到那边说话。”
雁南身子飘了出去。
印神宫有点迷了。
啥意思？
总不能是因为雁北寒还没吃完要留着菜吧？就算是我印神宫，遇到这种情况，谈完话回来后也是要重新做一桌的。
雁副总教主不能这么节省吧？
跟着雁南走到一侧。
只见雁南随手从窗帘后面摸出来一块紫晶玉，在手心里碾了碾，化作粉末。
顿时一股精纯灵气骤然散发出来。
“这丫头，现在心眼儿多，手段也多，还得防她两手。”
雁南宠溺的笑了笑。
印神宫现在对雁北寒都佩服到了五体投地！
这丫头牛逼啊！
连雁南的谈话，居然也想要窃听一下。
了不起。
外面。
雁北寒手里拿着一块紫晶，突然神色一变，懊恼至极：“爷爷可真是个老狐狸！太讨厌了。”
恨恨的跺了跺脚。
红姨咳嗽一声。不说话。
心道这不是你们祖孙俩换着哄的方式么？
对于雁北寒，红姨比别人都要了解；甚至比雁北寒的亲生母亲都要更加了解这个丫头。
雁北寒的外在表现，向来都是大大咧咧，火爆性子，性格直爽，说到做到，娇憨可爱，貌如天仙，风华绝代，没什么心机城府，更没什么野心。
虽然高高在上，但是真正相处起来，一点都不累。
但是只有红姨和雁南知道，这丫头绝对不是外表表现出来的这个样子。
若是真的这样子脾气，雁南也不会这么宠爱。
真正的雁北寒，极少有人见到。
……
“现在应该没事了。”
私下里的雁南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掌握天下的威势，反而很是祥和，很是和蔼。
但是印神宫根本不敢这么认为。
雁南就算是再和蔼，那也是印神宫做梦都看不到的高位大魔！
雁南坐在椅子上，印神宫又要跪下来。
“别跪着，站着说吧。”
雁南淡淡的笑了笑，道：“此番叫你来，便是要了解一下，这个养蛊成神计划的冠军夜魔。”
印神宫心头咚的跳了一下。
怎么回事？
夜魔啥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夜魔已经被东方三三注意上了。”
雁南淡淡道。
“是的，东方军师已经下了守护者绝杀令，要绝杀夜魔。”印神宫道。
“那是障眼法。”
雁南淡淡道：“因为夜魔的身份保密，所以守护者那边根本不知道夜魔的消息，所以什么绝杀令，是没什么作用的。他只是借助夜魔的绝杀令这个名头，在斩杀我们总教的历练子弟而已。”
“……”
印神宫愣了愣。
这点，真没想到。
但是仔细想想，这么做还真是符合那位东方军师的脾气和做事风格。
“连东方三三都找不到的人，我很感兴趣。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雁南的确是很有兴趣。
他都无法想象，连东方三三都没办法找到的魔头，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而且更牛逼的是，唯我正教那么多世家明察暗访，居然也没查到！
神秘到这种地步简直是匪夷所思。
听到这句话，印神宫也是一脸的歪打正着，甚至还有些哭笑不得的奇妙感受。
那是一种‘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扭曲感觉。
“启禀副总教主，此事说来话长，而且其中，真的巧合之处甚多。才造成了现在的奇妙情况。”
印神宫道。
“那就从头说说。”
雁南半躺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印神宫恭谨的站着，道：“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夜魔的身份只是一个最底层的教众，是教内出去一位供奉，担任布灵使者，寻找资质好的少年……因为，那些没有经过咱们教派处理并且优化的五灵蛊，在外面服用的话，不是资质绝高的少年，根本承受不住，当场便会身亡。”
雁南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呼吸悠长，似乎是睡着了。
但印神宫知道雁南绝对没有睡着。
每一个字，他都在听着。
规规矩矩站着继续汇报：“……这位叫孙元的供奉发现……收徒……发现……回到教内吹嘘，自己找到了天才，还被群殴一顿。”
“因为当时我们一心教要对那边的铁血堡有行动，所以我带着几位供奉一起……发现，资质……最重要的是，在进行入教洗礼的时候，天蜈神的引领神念居然展现出了很清晰地欣赏之意。”
“然后我就传授了一套血灵七剑测试……”
“等下！”
雁南骤然睁开眼睛，眉头皱起，眼中精光四射，瞬间一股卷地滔天的气势轰然降临：“你刚才说什么？天蜈神的欣赏？”
印神宫被这股气势直接压倒在地，额头触地：“……是，是在入教洗礼的时候，天蜈神的引领神念，表现出来清晰的欣赏之意。”
雁南深吸一口气，气势收起，重新闭上了眼睛，道：“你接着说。”
“然后那小子那时候才武士修为，看了一遍血灵七剑，居然能记住，而且姿势步伐，都是中规中矩。当时属下看到是个可造之材，便赐名代号夜魔……”
“以后……”
“一直到白云武院……然后……”
“再后来，就是养蛊成神计划，由于一心教那时候发生了意外，副教主……所以导致属下无人可用……”
印神宫这通篇的讲述，都是一句谎话也没说。
包括自己犯下的所有错误，也都一点也不漏。
“那时候夜魔才武道大宗师，还没到武将级别。但是属下已经没有别的……只能尽力敦促，后来夜魔……”
“终于冲到将级……在养蛊成神计划中……”
“然后，由于他本身还是具备嫌疑，所以，一直被针对，后来，就进入了镇守大殿任职执事。一直到现在，已经是白云洲镇守大殿总执事。”
“而由于夜魔在养蛊成神计划中的杀戮，导致夜魔这个身份无法曝光，无奈之下，我们想办法，让他再次化名星芒，做白云洲分舵舵主……便是这次这个分舵，其实是夜魔一手搞出来的。”
雁南都忍不住惊了：“这个分舵，居然也是夜魔搞出来的？这小子还有这等领导开拓才能？”
“是，的确是他一手搞出来的。而且从头到尾，我一个人都没给他派。完全是他自己从无到有赤手空拳干的。”
印神宫现在对夜魔那是无限不遗余力的吹捧，就好像是在可以决定前途的大领导前面，拼命的鼓吹自己的儿子多有能力一样。
“那，说说。”
于是印神宫再次开始，从夜魔升级舵主，自己给他每月五十万两银子的任务开始，一直说到受总部表彰。夜魔是如何做的，用了哪些手段，如何控制人心，如何引导听话，如何祸水东引，如何心狠手辣……
他知道，这些，对于唯我正教来说，都是优点！
雁南听得津津有味，而且雁南作为总教主，比印神宫要考虑的多，一眼就看出来夜魔是在铺路。
野心不小哇……雁南摸着下巴，沉思着。
终于说完了星芒舵主的壮举，印神宫再次折回去，开始说夜魔的经历。
印神宫这一次乃是和盘托出。
一点都没有隐瞒。
包括孙元之死，包括方彻报仇，包括其中星芒舵主的各种穿插，方执事的如何乱入，包括各教派倾轧，包括各种陷害屠杀，甚至包括了自己逼着夜魔斩杀镇守者的事情……
来了一个竹筒倒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