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贩不依不饶:“那日本浪人本就是一些在日本混不下的地痞流氓,乘船渡海到了我们中国地界上烧杀抢掠,简直就是无恶不作的畜生。咱也是中国人,若是哪天让我遇到小鬼子,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跟他们死磕到底。你凭啥说这戏文是骗人的,你是不是小鬼子的奸细,今日不说个明白,就要把你抓了见官。”
佐藤隆被他揪着,眼看周围有其他几个百姓在围观,生怕被当成日本细作,按现在场中的群情激愤,没准被打死也可能,他连忙低声求饶道:“这位兄弟,我是从西安来的,到了南京时间还不长,确实不知实情,方才多有得罪,在下是要买鱼的,咱们先称了鱼再说。”那小贩听到他说买鱼,才想起这是主顾,偏头看着他,“你买几斤?”
“十斤。”
“十斤?”小贩明显不满,“早就怀疑你是小鬼子的奸细,十斤够你那几个亲戚吃吗,我看那几个亲戚都是杜撰出来的,说吧,你到底是不是日本人的奸细?”
佐藤隆额头冒汗,他也是见惯了世面的,知道这些小商贩都是本地人,一旦不讲道德,比什么人都难缠,自己孤身一人,万万不是他们对手,忙道:“这……这样吧,我那亲友确实喜欢吃些鱼干,我让他们带一些回去,兄弟你也是爽快人,你就直说吧,让我买多少斤?”
那小贩看看左右,低声道:“你把我两挑都买了。”
“买,买。”
这些鱼怕是有七八十斤,买回去根本吃不完。
小贩见他答应,得寸进尺道:“那你把挑子一起买了。”
佐藤隆压住火气摸出了钞票,小贩眉眼笑的收完,佐藤隆松了一口气,他还不敢只给钱不拿鱼,免得又被说是奸细,自己把两挑鱼干挑在肩上,走出人群。
边走边有人问:“怎地买了这多的鱼,没有冰块,放在家里怕是一下午就要臭了。”
佐藤隆咳嗽一声:“这鱼干甚好,怕等会被人买光了。多谢提醒,家里已经准备了冰块,回到家就冷藏起来。”
今天真是倒霉,平白无故地被小贩坑了,若是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佐藤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咽下这口恶气的。
那一挑子鱼干,仿佛是一座小山,压得他双肩疼痛欲裂,皮肤也在重压下被磨破,渗出血丝,脸上很快就布满了汗水。
他踏着沉重的脚步,穿行在狭窄的小巷中,终于,找到了一个偏僻的河岸边。
这里的河水潺潺,人迹罕至,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之后,用力将那挑子上的鱼干倾倒进了河中。
一眨眼的工夫,鱼干像秋叶般飘落在水面上,佐藤隆看着那些鱼干顺流而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然后,他猛地转身,狠狠地一脚踢在那已经空了的挑子上。
挑子如同一个被抛弃的旧物,划过一道弧线,然后落入河中,溅起一片水。
他看着那挑子在河水中慢慢沉没,仿佛在看着自己心中的某种情绪也随之沉淀。
……
上午的阳光柔和地洒在街道上,街边的店铺陆续开张,行人熙熙攘攘,市井气息渐浓。
在这热闹的街头,一个中年男子步履沉稳地走向街角的电话亭,轻轻推开门,侧身进入。
电话亭内空间狭小,他掏出几枚硬币,一枚枚地塞进电话机上的投币口,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电话亭内回荡。
他拨动了电话转盘,每一次的拨号都伴随着电话机内部机械的咔嚓声。
电话接通后,他略微调整了一下站姿,使自己更加舒适地站在电话亭内。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低沉而谨慎的男声。
中年男子轻声问道:“人回老家了吗?”
“没有。”电话那头的回答让中年男子的眉头微微一皱,“找人的人回老家了。”
“怎么会这样?”中年男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和疑惑。
“那家人提前安排了宴席,很是丰盛。”电话那头解释道,“咱们的人担心喝酒会误了正事,就推脱说不参加了,但是对方很热情,非要把他留下,差点吵闹起来,后来还是我去帮他解了围。”
中年男子听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这个变故对计划的影响。
他抬头看着电话亭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宴席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为什么不早点通知咱们,也好带点礼物过去,不然怎么好意思赴宴?”
“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确认咱们的人回老家了?”
“确认,我亲自送的,老板,说起来这个人回老家也好,这些年跟着咱们,手脚也不干净,我一直不好意思当面跟他说。”
“嗯,回去也好。”电话那头的回答让中年男子感到有些失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不然咱们就有大麻烦了。那那家的亲戚到底在不在,若是不在咱们也就不再去拜访了。若是还在的话,怎么是说也得上门拜见,不能让人家挑理。”
“我一直在打听,怕是需要一些时间。”电话那头说道。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沉默了片刻,中年男子最终说道,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好吧,我明白了。继续保持关注,有情况及时告诉我。”
“如果人在的话,是不是我去拜访?”
“这个容我再考虑一下,你不要擅自登门,对方不是一般的人家。”中年男子提醒说。
“我怕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你!”
“这样,我每半天会给你打个电话,随时保持联系,怎么样?”
“如此也好,但如何登门拜访始终是个问题,这一点还请老板早做打算。”
“我会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