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的耳语断断续续地传入了陶老板的耳朵里。
如今的顺风车行生意顺风顺水、蒸蒸日上。
“先生，早晨人太多了，我……”车夫头也不回地气喘吁吁说。
方如今和纪成林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沮丧，因为这就意味着现场抓捕并转移陶老板时，石原熏的下属甚至是他本人，可能就在医院后门附近看着。
审讯时，一旦出了人命，对谁都不好，线索断了不说，人死了，特高课那边更可以大做文章了。
顺风车行明里是帮会支持的产业，但幕后的真正东家是方如今这个曾经跟自己租住在一起的房客。
他知道灌入嘴巴里的东西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自己的回答竟然会没有经过考虑，他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内心油然而生的恐惧。
终于，黄包车在一处街口停了下来，小胡子快步走下车，从口袋里掏出十几个同伴，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顺风车行成立之后，也有几个不开眼的同行来找麻烦，扬言限期让陈龙根和顺风车行滚出临城。
所以，方如今很欣赏这种简单的用药物撬开人嘴巴的方法。
后面坐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小胡子男人，衣着得体，像是小有成就的银行或贸易公司的职员。
纪成林领命转身而去。
换句话说，现在已经是打草惊蛇了。
“把你该做的做好，有些事别瞎打听。”说话的正是那个矮个子行动队员。
昔日臭拉车的陈龙根摇身一变已经成了小有名字的老板，面色也红润了很多，变化更大的是精神，再也没有了那种见到人之后唯唯诺诺的怯懦。
“对……”
和阿贵闲谈了一番后，陈龙根便告辞离开。
当站长听到方如今的诉求时，也是大吃一惊。
另一边，小胡子穿街过巷，来到了一处极为不起眼的早点摊子。
人家暗中支持他开这个车行，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探听消息。
“那到底是哪里呢？”
见此情景，方如今叹了口气，站起身，低声吩咐道：“给我看好了！”
“加钱，再多给你五个铜板，要快！”
约莫过了两个多小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但是囚禁陶老板的小屋里却依旧是一片漆黑。
为了五个铜板，车夫也是咬咬牙，脚下发力加快了速度。
“啧啧啧……龙根啊，你说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我从老家回来之后就听小九他们一帮人说你发了大财，现在是顺风车行的老板，以后还得多多帮衬一些咱们这些老弟兄啊！”
可是，小胡子还嫌速度不够快。
审讯的最终结果是取得想要的情报，其最有效的方法是击溃人犯的精神，而非折磨甚至消弭其肉体。
审讯人犯看似简单，实则是一项技术活，不然孙大彪和张腾飞之流在人才济济的临城站哪里能有一席之地。
而且，这种药价格可不便宜，即使站长亲自出面，本部也未必肯批。
两个行动队员应声点头。
车夫将车停好，终于能喘一口气了，他从后座下面掏出一个水袋，猛灌了几口，又倒了一些在自己脸上，这才感觉舒爽了一些，正要去旁边的早点摊子买个烧饼时，碰到了熟人。
不仅如此，他被人结结实实的扔到了浇了冷水的水泥地上。
“是先生让我来的！”陶老板有气无力地慢慢说着。
“他会在医院的后门附近，派人接应……接应我……”
车夫扯着大嗓门喊着，甚至也懒得摇铃铛了。
紧接着他就被搀扶到了那把根本就动不了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如今城里的同行都知道顺风车行的背景深厚，后台很硬，本着和气生财的态度，跟顺风车行搞好关系，甚至有几个车行还提出了合作。
他皱了皱眉，微微弯下腰，像是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柔声问道：“你肯定知道他的住址，或者是某个特定的安全屋，对吗？”
“让让，前面让让，撞到哪位可就不好了！”
“嗯，好多了……”
“龙根！哎呦，真的是你啊！”
我这是怎么了？
“身体舒服吗？”
“都是兄弟，好说，好说！”陈龙根虽然草鸡变凤凰，但他本就是心地善良，很看重兄弟之间的感情，自然不会忘记这帮老兄弟。
他头一次感觉有光亮反倒是不如一直沉浸在黑暗中更好。
这种药有利有弊，讯问之时一定要抓住最佳时间，否则人一睡着了，就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我……我只知道他的真名，石原……石原熏……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单线联系的。”
据他所知，这种药丸只有南京特务处本部在用，而且是处于试验阶段，老特工们仍然习惯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快点，再快点……”
他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最主要的，就是尽快查出那个有文化的石原熏究竟身在何方。
陶老板迷迷糊糊地说了石原熏让他制造炸弹的地方。
方如今已经有了预判，数沓美金送到站长的办公桌上，至于跟本部装备科如何谈价钱，那就是站长自己的事情了。
但是，很快陈龙根就凭借令辉在帮会的名头，将事情摆平了。
这是目前为止，他手头所掌握的唯一有用的线索。
“石原熏！”
别看这里偏僻，但是吃饭的人可不少。
汗珠子噼里啪啦地顺着脸颊掉在了油渍的桌面上，小胡子放下碗筷，深吸了一口气。
随意地朝着远处的街角看了一眼，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之中。
脸上激动的表情一闪即逝，擦擦嘴，低下头，不再观望。
那个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