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阳又如法炮制，枪毙了五人，只剩下包括沈云海在内的八人了。
看上去大约五十来岁，头顶一个瓜皮小帽，颌下白的胡须像是被胡乱修剪一通，眼窝深陷，形容枯槁，看着像是一个落魄的老乞丐。
表面上看，老乞丐似乎该是认识沈海云的，但沈云海表情没有任何的异常，不像是装出的。
看到这一幕，方如今鼻子不由地一酸。
激荡人心的声浪，使沈云海心底涌出一阵阵强烈的悲愤和激情。
特务将老乞丐推搡出了广场，老乞丐朝着他们吐口水，挨了几巴掌。
刘海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更是露出洋洋自得的笑容，看样子老乞丐是真认识沈云海。
妈的，空欢喜一场。
他年纪本就不小，身子又弱，被特务这么一欺负，顿时惹得周围的市民们一片斥责声。
刘海阳十分恼火，如果沈海云再不开口，他不介意给这个老乞丐一点颜色看看，哪怕取了他的性命也无所谓。
说完便拖着沉重的铁镣，昂然走过刘海阳面前，径直朝广场中央走去。
三个小乞丐赶紧将老乞丐拉进了人群。
他命人将沈云海带了过来，并一直观察着沈云海的面部表情，试图找出答案。
刘海阳看见遍体鳞伤的韩启明，昂然走过，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两步，随即把手一招：“等一等。”
咦？
怎么会是他们？
“呜呜……呜呜……”
“你，你还敢笑？”刘海阳看了看沈云海不可理解的表情，突然暴怒起来，“我立刻把枪毙了你……”
被拖走的三人当中，有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的孩子还只有不到两岁。
又一阵残暴的脚步声当即响起来，三人当即被拖走。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乌云，用干涩沙哑的声音说：“同志们，乌云散，见晴天，黑暗终究会过去，黎明终究会到来！”
沈海云还是不为所动。
铁镣当啷地响着，杂沓的脚步声拥走了韩启明。
“还真是！我认得那个叫阿四的孩子，挺机灵的！”
一瞬间，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野兽发现了猎物。
戒备的特务和警察急忙上前维持秩序。
然而，直到现在，还没有关于石耀华的任何消息传来，他只能是紧握双拳，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来人！”刘海阳冒着凶光的眼睛，直视着沈云海，“把韩启明带出去！”
甚至还有胆大的人偷偷地在人群众朝那些穿着便衣的特务们扔了菜叶子和鸡蛋，惹得特务们高声喝骂，现场一时混乱不堪。
他压低了声音，狞笑着说：“我要当着你的面把你的战友一个个地都枪毙！偏把你留下，让你和郑光明和林志峰一起乘车回去。我要对外宣布：是你出卖了组织，出卖了自己的同志！”
面对危险，老乞丐浑然未觉，继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难道沈云海一点都不关心老朋友的生死，还是另有隐情？
正在这时，人群中发出一阵喧闹声，似乎是有人想冲破临时拉起的警戒线。
“你们到底交待不交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反倒是刘海阳率先沉不住气了。
从容的沈云海对着刘海阳轻蔑地一笑，转过身，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其他同志的面前，互相靠在一起，肩并着肩，臂挽着臂，在这诀别的时刻，信赖的目光，互相凝望了一下，交流着庄严神圣的感情。
稚嫩的质问声次第响起。
老乞丐目光死死地盯着即将被行刑的沈云海上，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神情激动。
“开枪吧！”沈云海奋力挺起胸膛，无所畏惧地迎上前去。
“不！”沈云海脸上的表情微微出现了变化，沙哑道：“头可断，血可流，神圣的信仰不能丢！你们拷打得不到的东西，刑场上同样得不到。”
这番话清晰地传入了不远处的方如今的耳朵里。
即使看到特务的枪口对准了老乞丐，沈云海仍旧是一副古井不波的表情。
一旁的特务头目十分配合地将枪口顶在了老乞丐的太阳穴上。
郑光明和林志峰更是不敢抬眼去看，甚至将身子转了过去。
这一幕让沈云海很是失望，但是他猜测这是沈云海故意而为。
“永别了，战友们！”沈云海的眼睛潮湿了，脸上浮现出庄严而肃穆的微笑。
回头又盯着沈云海的眼睛：“你还有什么话说？”
杀人令他们也感到恐惧，但总归杀的是日本人，民族仇恨情绪占了一大半，血腥和恐惧便淡了不少。
他又对老乞丐道：“说，他叫什么？”
天色突变，刮起了一阵怪风，乌云压顶，瞬间将天空严严实实的遮盖了起来，预示着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刘海阳阴沉着脸，盯着人群，没想到公开处决这批红党分子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围观的人顿时就炸了锅，之前他们也曾经看过临城军事情报站枪毙日本间谍。
“还有一分钟！”
他心里充满了对宁死不屈的战友们的尊敬，也充满了对束手无策的敌人的蔑视。
就在他们经过刘海阳的身边时，发出拼尽全力的呐喊声。
“砰！”
这八个人年纪相对偏大一些，刘海阳在行刑的时候显然也是经过分类划分的，他们被安排在了最后一组。
一时间，惊呼声、哭泣声、咒骂声不绝于耳，乱糟糟的响成了一片。
“那个老头是跟他们一起的，好像得了失心疯！”
“你？”刘海阳被说中了心事，马上恼羞成怒，疯狂地对着特务头目，怪叫了一声：“开枪！”
比雷声更加刺耳的枪声响了，在方如今等人的耳畔久久回荡着。
刘海阳一双阴鸷的目光闪烁不定，他带着绝望和幻灭的心情，看着田边劈来的一道闪电，觉得是那样无力和空洞。
刑场上的一番操作，完全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