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老段也会通过摘下帽子扇风来向舒志诚示警自己身边有特务。
随着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从对面房屋的房脊上缓缓褪去，临城陷入了黑暗之中。
舒志诚对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他只要看到老段走路的姿势就能在人群中将其辨别出来。
今天并不是例行接头的日子，而是去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那皮箱舒志诚也熟悉的很，有一角破了，还是他亲自给老段缝好的。
两人视线相碰，舒志诚立即摘下眼镜，掏出一方白色手帕擦了起来。
老段说，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不想再麻烦别人了，自己有手艺，饿不着。
这样隔空接触的方式好处在于，除非是老段或者是舒志诚暴露了，有人一直盯着他们。
可是，直到目前为止，舒志诚还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
荣德基警惕地看着方如今，他也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只是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组织上却不知情，依然会为自己担心，甚至为了营救自己落入敌人的陷阱。
舒志诚打开窗，看了一眼窗外，繁星点点，万家灯火，让临城的夜里显得香火气息十足。
老段很快发现了舒志诚的动作，对方这是在提醒他出站口有情况，多加小心。
但是，一向刻板的老李叔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舒志诚开的玩笑，他说：“门神成什么了？秦琼、尉迟恭那都是死人！我可是大活人！”
荣德基虽然闭口不言，但方如今暗中让纪成林搜集荣德基的资料，对他的情况基本上已经掌握了。
据说，刘海阳的人也正在满世界地找杨祖涛。
比如，他挠头挠两下便是一切正常的意思。
这里灯光昏暗，大概率是看不清一个人的面孔的，但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空气很湿润，钱江上空吹来的风带着些许的腥咸气味，舒志诚觉得晚上可能会下雨，出门的时候他手里拿了一把油纸伞。
出站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你以为在这里闭口不言就没事了？外面找你的人很着急，他们不知道你的真实情况，你想想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火车站这种人流量大的场所，小商小贩最多，像这种买烟的小贩都是胸前挎着一个盛满了各种香烟的木箱子在人群中往来穿梭的。
因是城内之站，所以临城人又习惯称“临城站”为“城站火车站”。
临城站虽然目前主要针对的是日本人，但毕竟都是国党的特务机关，跟临城调查室也是大同小异，都是组织最为危险的敌人，自己只不过是两伙特务斗气才被抓到了临城站，最终的命运还是难逃一死。
他将头顶上的礼帽向下压了压。
每个地下工作者又是不孤独的，他的身边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同志，每个人都在为了一个崇高的理想而不懈奋斗着。
安全是一个地下工作者执行任何任务前都要考虑的事情。
但舒志诚想到一个半小时之后就能看到老段那张满是褶子的国字脸时，他整个人都感觉轻飘飘的。
这里已经有特务混进了人群中，不管是什么情况，现在必须马上离开，再想办法摆脱。
舒志诚是在十天前得知老段要来临城的。
这时，舒志诚发现刚才举止异常的买烟小贩正在向出站口的方向移动，同时提高嗓门叫卖着：“香烟，卖香烟嘞，先生，要不要香烟？”
舒志诚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身后是一根电线杆，这个位置不错，视野很好，方便观察。
于是，后来将清远门站迁移至城内，改称“临城站”。
一个特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里早就编织好了一张大网，布置好了陷阱。
……
地下工作者是孤独的，工作环境是复杂且危机四伏的，时刻要保持警惕，和敌人以及周围的环境斗智斗勇，容不得半点失误。
舒志诚问老段以后革命胜利了，他想干什么。
他眼角的余光在观察弄堂口，人来人往，没有什么异常。
别看这样，要是哪位有个头疼脑热的没有出摊儿，另一位准保得火急火燎地去家里探望，比亲戚都勤快。
到了出站口，他若无其事地将车票掏出来，递给了负责查票的车站工作人员。
两人在弄堂口摆了十几年的摊儿了，一左一右，就像是守卫着弄堂的两位门神。
人头攒动，操着各地的方言交谈着，大多数人的脸上有着跟舒志诚一样期待的表情。
很快，他就发现了人群当中的舒志诚。
老段是他的入党介绍人，是老段引领他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然而，九年前的白色恐怖，让他失去了这三个至亲。
这条原则，舒志诚始终记在心里，并付诸于实际行动。
一个烟贩子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既然你不说，那我来替你说。你们是干什么的，咱们彼此都是心知肚明。被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人盯上了，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是不是？”
老段就说他想继续在工厂里当钳工，这么多年的手艺不能白费了。
这是当时非常普遍的打扮，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将长袍穿出这样文化人的气质的。
每次和同志们在一起谈谈工作，畅想一下美好的未来，是舒志诚最开心的时刻。
此时，老段虽然低着头，但是他目光如炬地打量着出站口外等候的人群。
他对周围的每个人都保持着怀疑。
舒志诚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向四周打量着，作为地下工作者，警惕性是必备的素质。
“而且，我听说你们当中有人投靠了临城调查室，你知道的那些事情，没准早就被人抢先抖露出来了，你所谓的保守秘密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位置是舒志诚选择的，周围的环境他都很熟悉，相对比较安全。
“买烟嘞，哈德门……”
这些，都是荣德基最不想看到的。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是在为资本家打工了，而是为了一个崭新的国家制造各种机器、零件。
刘海阳摆摆手。
“他刚才好像在看对面，略微愣神了一会儿！”刘海阳放下望远镜，思索片刻，“是不是他看到了什么人？”
刘海阳没有放过这个小小的细节，他相信人在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和表情，以及不经意的一个动作，都会下意识地透露出重要的信息。
正思索着，门被轻轻推开，情报组副组长熊亮走了进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