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
玄真心中更是苦涩。
看来,今日他就该命绝于此了。
只是他封思北何德何能,这半辈子隐姓埋名,年少时不敢以封为姓,为封家留下两道血脉后,又不惜出家为道。
就是想着行走江湖,不至于会引起四派注意。
但他又怎么能想得到。
就算如此,还是毫无用处。
“卸岭陈玉楼,见过封兄!”
见他怔怔的站在廊桥上,一张脸上尽是复杂之色,陈玉楼哪里猜不到,他应该是认出了自己一行人。
当下也不耽误。
抱了抱拳,淡淡笑道。
封思北一身青色道袍,木钗束发,人长得消瘦,双颊都已经深深凹陷进去,两鬓微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不少。
按照原著时间线计算的话。
他中年上山,如今差不多过去十年。
也就是最多也就四十左右。
但眼下的他,看上去差不多有五十来岁。
算起来,比他和鹧鸪哨也就大上一轮,算是江湖同辈。
所以称呼一声兄长并不为过。
只是……
关键就在封兄这两个字。
显然陈玉楼今夜登山拜访,并非以天师洞掌教身份,而是最后一代观山太保。
封思北亦是聪明人,一瞬间便查明其中差别。
眼底苦涩之色更浓。
下意识行了个道揖,不过刚伸手又反应过来,改为双手抱拳。
“见过陈把头。”
从这一刻开始,他便不再是山中道人,而是回到俗世封家人的立场。
“封兄客气!”
陈玉楼摆了摆手。
封思北则是看向他身侧的鹧鸪哨,淡淡道。
“想必这位就是此代搬山魁首了。”
“正在在下。”
鹧鸪哨点点头,“搬山鹧鸪哨,见过封家主。”
“我看诸位风尘仆仆,想必是远道而来,不嫌弃的话,还请随我入洞中一叙,就是清贫了些,只有些粗茶淡饭招待。”
简单交流了几句。
封思北心绪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对他而言,无论何种结果都是能够接受,倒斗江湖四派八门,观山太保未必就不如发丘摸金、搬山卸岭。
而今既然人家已经登门。
瞻前顾后,反倒是落了下乘,还不如坦坦荡荡。
“也好。”
虽然已经入春,但山上仍旧寒风呼啸,昼夜温差极大,甚至处处还能见到积雪,天寒地冻,不是说话之地。
陈玉楼点了点头。
招呼了几人一声。
跟在封思北身后,穿过廊桥,推门往洞府内走去。
比起之前建福宫的古洞府,天师洞就要差了一筹,并无飞瀑,只有醴泉,日月之象也不是尤为惊人。
算是上品,但非绝品。
其实想想也算正常,毕竟张道陵从鹤鸣山来到青城山时,只能算是后辈,那时山中早已成为宁封真君道场,修行之辈无数。
以他的江湖地位。
能寻到这样一处洞府幽隐,已经殊为不易。
加上一两千年下来,天师道愈发没落,几乎完全融入了正一道中,青城山这一处传承,真正的后继无人。
建福宫中除却行崖道人坐镇外。
好歹还有数位门人弟子,修行入境。
天师洞中,竟然只剩下玄真一人守着。
说是断了传承都不为过。
将几人迎入洞府后,封思北去醴泉中取了一壶清水,又忘火塘中加了几块木炭,很快,一阵茶水清香便慢慢泛开。
趁着煮茶的时间。
陈玉楼也没歇着,朝封思北简答介绍了下一行人。
只是,说到杨方时,封思北终究还是没能绷住。
有种白日见鬼的感觉。
“摸金?”
原本见他一路沉默,跟在众人身后,对山中各处似乎都尤为好奇。
封思北还以为他不过是陈家心腹之类。
眉宇间可见侠气,周身又有江湖匪气。
但他如何也想不到。
这一行五人,竟是集结了摸金、搬山和卸岭三派。
一时间,他甚至都有些恍然。
倒斗江湖,四大门派,他封思北竟然有机会,一次见到三派传人,甚至其中还有两位是此代魁首。
“见过前辈。”
杨方双手抱拳,平静道。
他在陈玉楼几人面前,皆是以晚辈自处,如今既然他们以同辈相称,他自然也不好称呼封兄。
“不知杨方兄弟师承哪一位?”
封思北虽然在青城山隐居多年,但对倒斗江湖还是极为了解。
当年张三链子一人带三符,压得整座江湖抬不起头。
之后,又先后收下四位门人。
眼前杨方如此年轻,不过二十左右年纪,自然不可能是那四人之一,只可能是第三代摸金校尉。
他甚至从杨方领口处,看到了一枚摸金符。
也就是说,他绝对得了摸金完整传承。
“在下师承金算盘。”
“乃是仲脉门下。”
见他一口道破,杨方也不意外,毕竟倒斗行江湖就那么大,行走的时间久了,自然能够摸清。
“原来如此。”
封思北点点头。
同时心头又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摸金门规,符不离身,人死符传,如今这一枚摸金符带在杨方身上,其实也就意味着金算盘已经故去。
“茶水好了,我来给诸位倒茶……”
等回过神来,他才恍然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转身,准备去取茶盏。
不过话音才落。
就被陈玉楼打断。
“喝茶不急,封兄,陈某一行人今夜不请自来,是有一件事想要说清。”
闻言。
封思北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神色也是变得极不自然,但最终还是转过了身。
“还请陈把头直言。”
“封家先辈,确实造孽太多,作为封家子弟,我绝不会推脱……”
听到这话。
陈玉楼不由摇了摇头。
“封兄想多了。”
“我们此行上山,绝不是为了几百年前与贵门之间的仇恨。”
“那是……”
本来都做好了引颈就戮的准备。
忽然听到了一丝转机,饶是封思北黯淡的眼底,都忍不住闪过一抹光泽。
蝼蚁尚且求生。
他又如何甘心就这么死去?
迎着他那张复杂的脸庞,陈玉楼淡淡一笑。
语气平静。
却是平地起惊雷。
“封兄,难道就不想知道……地仙村入口究竟何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