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难民营出来,一直隐忍不语的崔光远终于找到一个机会,笑着对李邺道:“卑职一直有件事不太理解,想请教殿下!”
李邺微微笑道:“崔使君请说!”
崔光元沉吟一下道:“前两年卑职就听说殿下安置移民,给予免税十年的待遇,今天殿下又再次承诺,给这些难民土地,并免税十年,卑职着实想不通,一般免税一两年就差不多了,为什么要免十年?”
李邺点点头,“这个问题问得好,很多官员都说我对难民过于宽容,居然给那么多土地,还免税十年,大家都想不通,觉得不公平,对难民太优厚。
这里面的关键是,你是以什么身份去看待这个问题,如果你是以官员的角度看问题,是有点优厚了,如果以普通农民的角度看问题,简直太不公平,为什么给他们免税而不给我,但如果你是从统治者的角度看问题,你就能理解了。”
“殿下能不能详细说一说?”
李邺淡淡道:“首先并不是所有难民都得到这个待遇,只有三个地方有十年免税,一个丰州,一个河西,一个河湟谷地,分到秦州的难民就没有十年免税的说法,除非从军替我征战,否则依旧和其他农民一样征税,三十税一。
河西的分田免税政策我提出好几年了,可没有人愿意去,丰州更没有人愿意去,河湟也一样,问题出在哪里?
它们都是边疆苦寒之地,不安全,只有难民不了解情况,听说分田免税,都高高兴兴去了,就算这样,分配到河西的难民还逃走了十几万人,分田不好吗?免税不好吗?为什么还要逃走?
河西走廊的汉人人数从天宝年间到难民安置前,实际上一直成下降趋势,越来越多的汉人逃离河西走廊,丰州甚至只剩下不到百户汉人,基本上废了。
这些地方如果没有汉人,我们迟早就会失去,从统治天下的眼光看,那点土地和税金又算什么?只有让惠于民,用十年免税让他们沉淀下来,有了故土之情,他们就不会轻易离开了。”
崔光远感叹道:“殿下的天下眼光,卑职真的跟不上,现在才醍醐灌顶,感谢殿下教诲,卑职受教了!”
崔光远由衷说出这番话,他也是第一次从统治者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而不是计较土地和税赋得失。
李邺笑了笑又道:“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免税?”
“殿下是指盐税吗?”
崔光远很了解盐税,百姓每买一斤盐,就要向官府交八十文钱的盐税钱,但也并不是官府在盘剥百姓,实际上只是将各个环节盐贩子赚的钱改成官府的税钱而已。
李邺点点头,“包括盐税,但不仅仅是盐税,还有铸钱税!”
“铸钱税?”
崔光远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李邺笑着解释道:“这些移民种出了小麦,他们自己吃不了,还是要大量卖给官府,官府用铜钱购买,但铜钱又是哪里来的?都是我们自己铸造出来,用铸造出来的铜钱买农民的粮食,再减去铜钱的本钱,中间的差价就是铸钱税,大概有三成的铸钱税。”
崔光远想了想道:“但这个铸钱税并不是农民负担,他们也可以用铜钱去买别的东西。”
李邺语气平静道:“谁承担税赋对我们来说不重要,但我们确确实实收购了粮食,铸造的钱发挥了作用,这就是铸钱税,也叫统治税,只有统治者才资格铸造铜钱,这也是我严禁私人铸钱的原因,和贩卖私盐一样,都是死罪!”
“看来卑职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卑职总习惯用地方官的眼光看待事物,必要要尽快改过来。”
“习惯就好了!”
李邺呵呵一笑,加快了马速,他没有在秦州久呆,直接返回了金城。
寿春是淮西节度府所在地,目前淮西节度使是济王李环,也就是当年出任荆襄节度使,半路被截道的王爷。
后来又转任青徐节度使和淮西节度使,他之所以一直不倒,关键在于他巴结李辅国得力,每年奉上大量钱财。
李环虽然不想放弃节度使职务,但他对军权不是很看重,他更看重财权,四万多军队一直由副节度使统领。
目前他的副节度使正是李希烈,李希烈原本是平卢节度使董秦的侄儿,也姓董,他跟随董秦南下,南征北战,屡立大功,渐渐成为董秦手下头号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