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鹰越看越心烦,把图册摔到一边,跟自己空荡荡的膝盖面面相觑片刻,突然又想起,不管怎样,这人都已经没了,于是愈加心烦。
他想,陆信这辈子还剩什么了?
亲手建起来的大厦倒了,议会大楼后面的石像被斩了首,和他有关的东西都要从历史里抹去,没人敢提他,没人为他平反,他用心血养大的孩子狼心狗肺、不得善终,仅剩的那一点骨肉远在第八星系,甚至从来不知道他的存在。
“玫瑰之心,怎么又是玫瑰之心?”独眼鹰捻灭了烟头,恨恨地想,“他死了也好。”
独眼鹰摸出个人终端,对自己手下轻声吩咐道:“把盯着少爷的人都撤了吧。”
“老大,你不是说他那机甲快改装完了吗,万一真跑了怎么办?咱们不堵啦?”
独眼鹰“嗯”了一声,语气温柔得几乎不像他:“大了,也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放他走吧。”
反正林静恒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来调查一个非法军火贩的儿子了。
“后来我才知道,老陆其实是故意放我走的,”银河城中央区,花团锦簇中的新郎之一耸肩说,“放我走还不给生活费,老陆,你可真够意思。”
独眼鹰的投影振振有词地回答:“我早说了你是捡来的。”
说完,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怒气冲冲地转向林静恒:“我要是早知道这家伙会趁虚而入,我……”
林静恒哼了一声:“老波斯猫。”
独眼鹰:“联盟狗!”
眼看这二位都阴阳两隔了,竟还能掐上一架,纳古斯连忙在战斗升级之前打圆场:“波斯……呸,独眼鹰兄弟,老兄对我们将军真是没有二话了,为了让必行名正言顺地姓陆,公开给自己改名,唉,话说回来,你本名是什么?”
“独眼鹰”这名,是他丢了一颗眼珠之后的外号,眼珠不是天生没有,是打仗的时候丢的,第八星系的草根们个个起名都很随意,但也总不会这么有预见性。
那么“独眼鹰”和“老陆”之前,他叫什么呢?
陆必行也是一愣。
陆信的投影笑得高深莫测。
一直在旁边吃干果的总长秘书长却突然低下了头——老秘书长跟了爱德华总长和陆必行两任,早年也参加过自由联盟军,是个飘渺又八卦的老大爷。
陆必行探头问他:“您知道我爸的曾用名吗?”
独眼鹰暴怒道:“不许说!”
陆信一脸“我知道,来问我”的表情,躲在穆勒教授身后叽叽咕咕地笑,防备老波斯猫伸爪挠他——可惜他们没法问他,因为陆信本人知道,但湛卢的数据库里没有记载,因此投影说不出答案。
老秘书长绷着面孔,跟复述会议纪要一样一板一眼地说:“我也不知道他最早叫什么,加入自由联盟军以后,很多人登记的名字都是自己改的。”
托马斯杨唯恐天下不乱:“那他当时登记的名字是什么?”
老秘书长:“……”
独眼鹰想跳起来掀桌,可惜手穿过了桌布——看来次元之间确实有墙。
纳古斯本来是随口一问,见了此情此景,其他宾客们也都集体伸长了脖子:“是什么是什么?”
老秘书长淡定地张嘴,吐出四个字:“死亡霹雳。”
众宾客:“……”
全场静默了一秒,在这令人叹为观止的中二癌面前跪倒了一片。
林静恒火上浇油地点评道:“真不愧是顶着鸳鸯眼过了两百年不嫌害臊的男人。”
独眼鹰:“我死的时候都没有两百岁,哪来的两百年!你不要血口喷人!”
宾客和投影们爆笑,上蹿下跳的老波斯猫为婚礼的愉快气氛做出了卓绝贡献,穆勒教授挣脱陆信的爪子:“口水都流我领口里了。”
陆信连忙用力一抹嘴,高举双手以示清白:“眼泪,那是眼泪!”
老秘书长又不紧不慢地开了腔,继续爆料:“他还有一句‘出场词’,当时冥思苦想了一个礼拜,几经修改才定稿,所以每次敌军让他报名报番号的时候都得说一遍。”
众人连忙洗耳恭听。
陆必行:“我知道他的番号,家里有他的肩章,是‘自由联盟军特种先锋队长’吗?”
“不,他不报番号。他一般会说,‘我就是’……”老秘书长万年喜怒不形于色,说到这里,居然没忍住笑出了声,“噗……”
“你给我闭嘴!”
“到底是什么?”
“他说——‘我就是你们召唤的暴风雨啊’!”
“噗……”
“老陆,你冷静点。”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