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必行隔着隔离服,打开了个人终端上的录音,一时间,地下室里只有医疗舱来回移动与病人痛苦的呼吸声。
陆必行迅速给变种彩虹病毒建了个简单的档案,问他:“从开始传播到在人群中爆发,大概是多长时间?”
“第二天开始,有零星几个人出现了相同的发烧症状,所有人都很紧张,又过了二十四小时——第三天夜里开始爆发,当时人就像暴风雨下的树苗一样,一茬一茬地往下倒。那么小的一个空间,出现一两个感染者还能隔离、在病人周边喷水预防病毒浮尘,后来感染的人越来越多,你在那里面,有种四面八方都被病毒侵占的窒息感。”
陆必行点点头,问:“这期间实验室有什么动静?有人死亡吗?他们怎么处理死者?”
“实验室每天定时向我们喷洒空气麻醉,昏迷时间在半个小时左右,这期间他们对我们做什么,没有人知道,”于威廉顿了一下,“至于死人……我不确定,最先感染的那几个人身体素质最差,发病后很快奄奄一息,然后就在我们昏迷期里被移走了,应该是死亡之前。”
林静恒:“怎么逃出来的,逃跑路径是什么?阻断又是哪来的?”
“我们被关进实验室后第五天,照例是被集体麻醉,”于威廉说,“但我做警督以前从过军,所以比一般人耐药性强一点,不像别人昏迷得那么彻底。”
陆必行一愣:“从军?”
第八星系维护秩序的武装,基本都是非法武装,他一时想不起来什么地方能用得上“从军”这么严肃的字眼。
于威廉相信了他那套“小时候感染过彩虹病毒”的鬼话,看了他一眼,就说:“136年那会你还小吧,不记得了。”
陆必行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陆信将军带人打进第八星系,那时候我们都受够了凯莱亲王,民间成立了一支‘自由联盟军’,宁可跟凯莱亲王鱼死网破,也不想苟延残喘地在这里烂一辈子,虽然后来……联盟不管出于什么考虑吧,没把我们‘自由联盟军’列入合法武装,但战时我们跟着陆信将军,从他那接受的是联盟标准的军训和军事化管理。”于威廉低低地叹了口气,脸上剥落的皮肉让他的五官垂下来,呈现出了诡异的老态,他喃喃地说,“那时候,他在第八星系一呼百应,所有人跟着他舍生忘死,我们觉得自己总算活出了人样,从此可以堂堂正正地站起来了……”
可是谁知道,人一生的际遇竟能这样无迹可寻,为人的岁月短如流星,灿烂地燃烧一下,终于还是成了泥沼中颜色暗淡的铁石,至今回忆起来,那时为其马首是瞻的英雄悄无声息地从人间蒸发,那时热血沸腾的自己也仿佛只是一段异想天开的幻觉,把那些故事和别人说出来,模糊的细节都经不起推敲。
于威廉转向林静恒:“这些年我在八星系政府里混日子,每次到了沃托,都是有求于人,心惊胆战,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现在到了这地步,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就想问问你们,他到底为什么就非死不可?我不相信他会背叛联盟,你们为什么要诬陷他?”
林静恒在隔离服里,隔离服从一些角度看,就像个奇怪的罩子,里面躲的是谁,一点也看不出来。对于这句虚弱的质问,林静恒就和他平时一样懒得理会,他语气不变地追问:“你没有彻底晕过去,然后呢?”
于威廉自嘲地笑了一下,收回视线,公事公办地回答:“我隐约听见外面有非常急促的脚步声和简短的交谈,交谈内容听不太清,大致有类似于‘转移’、‘不安全’之类的字眼,然后进来了一群长得很像大肚蝈蝈的机器人,就是那个。”
他颤颤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