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浇在身上,洗去了一身的寒气。
我把湿发往脑后捋,心里不免想起了叶昭扬说的那些话。
他口中的那起绑架案应该发生在秦木寒去世前不久,但是我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那两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呢?发现真相、母亲被害、父亲威胁,无辜的人因自己而惨死,多年的好友也不理解他。
在m国的这三年他又是怎么度过的呢,脑中突然想起陈原与我说过的那件事,司机被收买,试图带着江既一起摔下悬崖。
这三年他估计也不好过吧。
思绪被敲门声打断,我回了神,把门开了个缝,探头看去。
“洗完了吗。”江既手上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在门外问。
“洗完了。”我伸手去接衣服,擦干水后套上,推开门走出去。
江既拿着吹风机,帮我把头发吹干,我坐在他面前,感受到他的手从我的发间穿过,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在江既揪着我的发梢时仰头悄悄打量他。
“做什么。”江既关了吹风机,垂头看我。
我仰头看着身后的他,一时想问很多,最终说出来的只有一句:“叶昭扬以为我们在一起了。”
“嗯。”
“所以我们是在一起了吗?”
“你觉得呢?”江既重新打开吹风机,调低了一个档,“那天的问题你还没有给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
头发吹干了,江既就收了吹风机,又揉了两下我的头发才移开手,说:“乐与成绩好,大概很会答题。好好想想,最好想出一个高分答案。”
他从我身边路过,我突然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挡了他的路。
江既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挑了下眉:“怎么了?想到答案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会答题,高中的时候做语文卷子总是抓不准题意。”
“……”江既盯着我看了几秒,似乎很轻地叹了声气,抿了抿唇要开口。
“但是有次老师特意找了个时间给我辅导,那次的语文阅读理解我的答案得了很高的分。”我在江既说话前率先开了口,“是恋人关系……这是高分答案吗?”
我坐在椅子上,费力仰头看站在面前的江既,仰得脖子有些酸。我眨眨眼,抓着他的手腕又问了一遍。
江既勾了勾唇,轻笑一声,被我抓着的手腕使了点劲,从我的手中挣脱开来,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反抓住我的手,指尖在我的手腕内侧上点了两下,说了个“算是”。
他拉着我的手让我站起来,说下楼吃饭。坐得久了腿有些麻,我借着江既的手缓了缓,不依不饶地问:“‘算是’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更好的答案吗?”
“之后再告诉你。”
……
这座山里的小宅子不大,房间也没多少。叶昭扬来了后就没有空房间,晚上吃过饭后我被安排在江既的房间。
江既的舅舅是个很随和的人,晚上吃的就是他今天钓起来的鱼,做成了雪白的鱼汤。
吃完饭后江既和他舅舅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带着我上楼睡觉。
外面的风吹得松树林细碎作响,我侧躺着,抓着江既的手臂睡得很深,半夜想上厕所,一睁眼却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伸手探了下床铺,带着淡淡的余温。
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我掀开被子下了床,朝卫生间走去。
这个屋子应该建了有些年头了,隔音效果并不好,当我走到卫生间正要拉开门时,仅一墙之隔的走廊传来一句气急又压抑的质问。
“江既,你是疯了吗?!”
“我没疯。”江既平静的声音从墙后传到我的耳中,我的动作停了下来,握着卫生间的门把手站在原地。
“你以前再怎么大胆我也不说了,但是这件事——这件事——如果不是姨父给我透了一嘴,再过段时间我是不是就只能在你的葬礼上见你了?!”
“昭扬,别说得这么难听,我有数。”
“你有数?”叶昭扬气急了反而笑了,“你不是有数,我看你是不自量力!”
“你小声点,乐与还在睡觉。”
“……”
哪怕隔着一面墙我也能听见叶昭扬急促的呼吸声,他平缓了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继续说:“好,既然你提了乐与,我也不客气了。——你真的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吗??你爸但凡发现一丝痕迹,下一个被卡车碾成碎泥的就是你了!到时候乐与怎么办?”
“我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也有很多人说我不自量力,蜉蝣撼树。”不管叶昭扬如何激动,江既都很冷静,他说,“但是江正龙不死,我永远都不能活在阳光下。”
他低嘲一声:“在其他人面前,我甚至不能对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在意,我必须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对他厌恶至极。”
“我妈死后江正龙在江宅的每一处角落都装了窃听器,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下。”江既说,“哪怕后来我把那些眼线一个一个找了出来,可是晚上醒来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我,怎么也甩不掉。你懂这种感受吗,昭扬。”
叶昭扬沉默了许久:“……不管怎样,你至少应该和我说一声,我也能帮一点忙。”
“我不想再让无关的人牵扯进来了。”江既不欲再谈,“太晚了,回去休息吧。”
叶昭扬又默了几秒,然后脚步声响起,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江既并没有立即回房间,他在外面一个人站了一会儿,我听见了打火机不停被点燃的声音,咔哒、咔哒,在这个雪夜格外明显。
我上完厕所,摸着黑重新躺回床上,在黑暗中等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打开,江既带着一点寒气掀开被子躺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