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支烟,抽了两口,问:“你现在在哪儿呢?”
许何回:“公司。”
我应了一声,徐泽的脸在脑子里过了两转:“打听打听徐泽这两天干嘛呢。那个徐……什么,约什么时候?”
“他问你这个周末有没有时间。”
“嗯……他说什么事儿了吗?”
“一个工程,我查了,是旧街道改建,一大块地他吃不下。”
我嗤笑:“合作好说。”漫不经心地掐了烟,“让他找付玉霖,我不管这个,集团里面是没人了啊,我管得着建工吗?”
许何知道我这算是拒绝了,他也没劝我:“我回绝他。”他顿了一下,“那小徐总?”
小徐总就是徐泽了,我皱皱眉:“不用管他。”
徐泽真有正事就直接联系我了。
后来付玉霖来和我说了这个项目,我问他什么意见,他摇摇头:“没有做的必要,他想让我们帮忙但是不想让利。我聊下来感觉他自己对这个项目了解得不是很多,但是很急着去做。谈下去的余地不大。”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个徐七应该是见我没到就没和付玉霖透底,他想给我画饼,许一些老爷子的身后事,我不禁好笑,便拍了拍付玉霖:“就正常谈,你比我专业,你来评估就行。”
付玉霖点点头退出去了。我把许何叫进来,“许家的都回绝。说我没空就行。”
徐老爷子跟个老皇帝似的,小辈之间争宠制衡,老爷子手拿把掐的水多加面面多加水,我图什么去当搅屎棍,能躲就躲得了。
往后一个月我忙的脚不沾地,徐泽跟香港人接触了两下没动静了,我软硬兼施把他手里的货签下来了,一个月喝的酒跟水对半开。
接到我妈电话的时候我刚闲下来,她一边敷面膜一边说话:“宝宝,我听你爸爸说你最近天天喝酒的啊,身体当紧哦……我让你爸爸给你拿了药包,你记得要泡在水里喝掉……你最近不要过来看我了,刚把你爸爸赶走,我要去挪威玩几天……”
“嗯嗯。”我无奈地笑着答应她。
“你爷爷那里你有没有去?”
“明天就回去。”
“记得把小宝一起带回去哦。”她喋喋不休地和我分享她的日常,突然话风一转,“小宝最近要考试,我不回来你要好好照顾他。”
我一看六月了,沈恺要高考了,我这才想起来上次家长会的主题是高考动员,我笑:“你不用担心,他成绩很好。”沈恺比我高中可靠谱多了。
她突然莫名伤感起来:“是的呢,他好成熟的,我总不在他身边……”
“那你就回来呗。”
“我和你干妈约好了去挪威,要半个月才回得来。”她又不伤感了,“你这几天要好好关注他的情绪哦,不要让他太焦虑,让他给我打电话,他都不主动给我打电话,啊,你也不给我打电话……宝宝妈妈很快回去的。不要太想妈妈。记得把药包带回去!”
她不许我敷衍地答应她,又要答应我拿到东西拍照片给她看,她才满意地挂掉电话。
第二天赶上周末,我自己开车去接沈恺,我把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来抽烟。忽然远远看见一个高挑的帅哥走过来,我刚抬手挡光想再看一眼,人长腿一迈已经到我边上了。
徐泽弯腰冲我笑:“沈哥。”
我挑挑眉,慢悠悠地应:“小徐总。”
他笑着问:“来接弟弟?”
“嗯,你来?”不是他们家又折腾出什么私生子了吧,我不由悚了一下。
“我接外甥。”他指了一下路边奶茶店里一个小姑娘,“她在华耀附小上学。”
我开门下车,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抽烟,问:“怎么约你吃饭都约不出来?”
“嗯?”我抬抬眼皮,手指微动,烟灰落在地上,“你要跟我谈什么?和你哥哥一样那种破项目拿过来逗我玩儿呢?”
他突然伸手摸我的手腕,他的手细长白皙,但是手骨大,骨节分明,又把手滑到我手心,旁人看像握着,其实就是虚虚地贴着,他手微凉,我莫名掌心发热,他笑起来真是好看得不得了:“我才不和你谈生意。”
我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手摸了两下就抽回来接着抽那半支烟,不置可否。徐泽的小外甥女是个胖乎乎的小姑娘,一蹦一扭地跑过来让徐泽给她弄那个手表付款,还脆生生地喊了我一声叔叔。
我差点儿没忍住捏她脸颊上那两团肉,只能高冷地点了点头。
徐泽抱着小孩儿走了,走的时候还和我抛媚眼,我看在小姑娘面上没骂他,骚没边了真。
但是我又不由有点疑惑,徐泽这骚男让我的魅力折服愿意让我上了?我还没回神,有个清朗的声音忽然冲我喊了一声:“沈哥。”
我一抬眼,一个帅气男高站在不远处冲我挥手,我想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
沈恺那个同学郑千易。
我微微颔首,他走近,他先开口:“沈哥,沈恺要做值日还没有出来。”
我点点头,心说这小孩儿挺自来熟啊,嘴上应:“没事,我等会儿。”他也不动像是等我问话,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下客气地问,“你怎么回去?”
“我坐公交。”他回。
我狐疑了一下,郑家都不给小孩儿找个司机接送的,住得近?我顺着问:“公交啊,你住哪儿?”
“华嘉兴苑。”
我似笑非笑地看他:“我不住那儿不知道,公交还到华嘉兴苑。”
别墅区离公交站可远着呢。
他倒是面不改色:“我不清楚,今天司机请假了,我第一次坐公交回去。”他拿出手机捣鼓了一会儿,缓缓道,“是有点远。”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眯着眼想了一下:“华嘉兴苑……我待会儿送你回去吧,今天顺路。”去老爷子那儿正好经过。
他也不推脱,只是说:“麻烦沈哥了。”
我笑:“没事。”
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留意他说的话,小孩儿挺有分寸,也不怎么瞎打听,就是莫名其妙把话题绕到了徐泽身上:“沈哥,刚才那个人是你朋友?”
“怎么?你认识?”我悠悠地反问。
他点点头:“他之前跟我堂姐相过亲。”
“啊?”我乐,“快让你堂姐躲远点。”妈的骚男还去招惹小姑娘,什么人啊。
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堂姐说他花心。”
我其实想听一耳朵八卦,但是小孩儿不说我也不好问,三言两语又扯到别的地方去了。
沈恺出来的时候见到郑千易愣了一下,郑千易解释:“沈哥说顺路送我回去。”
沈恺看了我一眼,我坦荡地回视,他知道今天去老爷子那儿,就嗯了一声不再说别的,三两步上了副驾驶,我对郑千易无奈地说:“他脾气这么坏,你怎么和他做朋友的?”
郑千易笑了笑没回答。
车上有点沉闷,我随口问了两句他们的学习,沈恺金口玉言惜字如金,倒是郑千易有问有答。我就把他送到小区门口就走了,车往郊区开,我问沈恺:“这小孩儿在学校人缘儿不错吧。”
“嗯。”沈恺斜了我一眼,“你怎么突然送他回家?”
我真要大呼冤枉了:“凑巧,他们家司机请假,我话赶话就答应了。”我抬手在他脑门敲了一下,“你哥还没到要泡你同学的地步。”
沈恺冷哼了一声,又一声不吭了。
到了老爷子那儿,开门的是陈叔,他笑着接过车钥匙:“小嚣和小恺来了。”他又嘱咐我:“你爸爸和你小叔都在,家里来了客人,是你爷爷的老战友,带了位小姐,你不要耍脾气。”
沈恺有点无语。我面色也不虞,我性取向的事儿家里人其实都知道,我妈在家的时候给我张罗相亲的事她通通是一口回绝,反倒是我妈出去了我爷爷暗搓搓给我张罗起来了。
客厅里没见长辈,堂弟沈念杨和弟媳在,弟媳拉着一个陌生姑娘的手细细地说话,沈念杨抱着小孩儿冲我挤眉弄眼,沈恺过去逗了两下小孩儿,沈念杨就把小孩儿给沈恺哄了,把我拉到一边说小话。
“哥你可来了……我爸和大伯在书房,爷爷在后山钓鱼去了。”他扬扬下巴,“哝,苗苗旁边那姑娘,老战友的小孙女,顾娅竹,大学霸,牛津博士,做科研的。”
我忍不住要掏出烟来,沈念杨赶忙打断我:“有小孩儿,有小孩儿。”
我冷着脸:“我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是吧?”
沈念杨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太知道了……但是爷爷的意思是你相处试试,老爷子倔着呢,伯母跟他打得了太极我们不行啊。你把这顿饭吃了,算给老爷子个面子,我看那姑娘也不很情愿老人家说媒,挺不错一姑娘。”
话说着婶婶从厨房出来了,她先问沈念杨小孩子去哪里了,然后又叫我去喊爷爷吃饭,她温温柔柔地嘱咐我:“爷爷最近心脏不好的,不要着急,顺着点老人家。”
她犹记得我刚上大学酗酒,还和市长小舅子在夜店里斗殴,把人打断肋骨送进医院,气得老爷子棍棒教育,她眼睁睁地看着我让老爷子抽得有进气没出气,我进医院老爷子进疗养院,吓得她好几年见我跟老爷子同框都如临大敌。
老爷子正在后山和老战友钓鱼,我过去的时候俩老头有说有笑的,老爷子看见我敛了敛笑意,起身指着我介绍:“老顾,这是我们家那臭小子,沈嚣。”
我向顾老爷子问过好。
顾老爷子人很精神,看着就板正,笑得很是爽朗:“不错不错,小伙子真帅气,像你年轻的时候,军营里面的赛天仙。哈哈……”
老爷子没想到他拿诨号打趣他,不自在地咳了咳,顾老爷子也不接着再说,只是问沈嚣:“怎么了?不是找我们老头子聊天吧?”
“准备吃饭了,请二老入座。”
沈老爷子摆摆手:“你先去,我们收拾收拾鱼。”老爷子的渔具是心肝宝贝,样样不假人手。
我得了示意后回到客厅,和顾娅竹说话的人变成了婶婶,小孩子闹起来只有他妈妈哄的了。婶婶招呼我过去,她介绍我们认识。
我微微一笑:“沈嚣。”
顾娅竹忙起身,竟然险些没站稳,她抬眼看了我一眼,脸微微发红,伸出手:“你好,顾娅竹。”
我们礼仪性地握了下手。
顾娅竹不像这家那家仔细教养出来的贵小姐般落落大方到几乎世故,反而有些慌乱。妆容淡淡的,我甚至觉得她只打了个口红,穿了旗袍样式的长裙,侧身时总无意识地拉衣服,说话时不大敢看我。
“听说你是做科研的?”我问道。
她撩撩头发,腼腆地笑:“给人打工做研发罢了。”
“好厉害。”我实心实意夸了一句,“女技术员还挺少见的。”
她竟然回嘴:“现在不少的,只是有人不肯用罢了。”
“啊,我说大话的,做商人的哪里见得到技术人员。”我笑着向她赔罪。
她拿起水杯浅浅抿了一口。
说话间两个老爷子进来了,婶婶连忙起身招呼,我起身,顾娅竹明显有些踩不稳高跟鞋,我轻轻扶了一把她的手腕,她低低地向我道谢。
相亲饭不了了之地结束了,老爷子看出来没戏,不满地横了我一眼上楼休息了。
我解两颗衬衫扣子,吊儿郎当地冲我爸耸耸肩。我爸摆摆手:“赶紧滚蛋。”临走不忘把我妈给我准备的枸杞菊花艾叶交给我。
我拎着一大箱东西回了公寓。
没想到过了两天居然在一场晚宴上又遇到了顾娅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