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虞说:“三点多。”
梁京兆摸了摸她的头:“累不累?”
楚虞摇了摇头,低头咬了小小一口面包,又喝了一口牛奶。她这小鸟一样极其认真又惹人怜爱的吃相让梁京兆有点宽慰,楚虞有时候真像一个女儿,乖巧的在那里,还带点可怜相。谁也不知道她是个戳人心肺的。
医院的灯光着实残忍,又明亮过分的无辜。惨白白照着墙壁,又亮晶晶映着瓷砖。下午三点十多分,终于有主刀医师出来,二十多个小时前,他从b市坐飞机赶来。
在场坐着的人都站起来了,望着医生,医生说:“救下来了,今天再观察一天,应该是没有问题。”
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梁京菁伏在田月坤的肩膀上抽泣,田月坤也是怔忪着泪眼。梁京兆神色没什么变化,他手引向旁边一处僻静地,与医师借了一步说话。
楚虞坐回椅子上,这条走廊上的,梁家人各异的神色,胸中怀着的或狂喜或侥幸或诅咒的情绪,都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她从不是梁家人,她在这场死亡线的拉锯战里,获得不了半分的共情。
梁京兆和医师谈了短短几句,回来后扫了一眼当下的各位,他让人都回去休息,梁京菁和田月坤留下来看顾。他安排了这些人的去向,不少人是从外地赶来,行李箱里都预备着黑色的衣服。梁京兆给这些人安排了酒店,最后叫了楚虞,让她跟着她走。
梁京菁仰着脸,声音带点尖锐,问梁京兆:“大哥,妈还躺在里面,你要去哪?”
梁京兆回眼瞥了她一下,“京菁,你只要照顾好家里的事。”
他带着楚虞走,楚虞这次敢回头看梁京菁,她是个前十几分钟差点失去母亲的小女人,在梁京兆这里还是一个要依赖依靠他的胞妹,她望着楚虞的眼睛是淬了怨恨的,还有点无助。楚虞想:她要和我分梁叔的。
其实所有对楚虞不满的梁家人都是要分梁京兆的。“分”不是分享,是争夺。对于吴素萍来说,楚虞分走得是她精心栽培抚养的孝子,对于梁京菁来说,她分走的是梁京兆的照顾和宠溺,对于田月坤为代表的一部分梁家人,楚虞分走得是他们岌岌可危的在梁家的一席之地位。楚虞让他们感到威胁,但真是高估她了,她是被梁京兆分割的。
分割,把她生活从中间画了道线,然后这道线变成了天堑,楚虞永远站在这条线的边缘,一面回望过去粉红色玫瑰花床单一样的日子,一面受着未来一切位置的威胁。她过得那里像他们眼里这么舒坦呢。要真是做一个,乖巧的,小宠儿一样的角色,其实才是最安稳的吧,梁京兆腻了的那天,也会给她足够的支持,让她富余的度过她的后半生。
楚虞想,这一切,其实都是因为梁京兆起的吧。如果不是梁京兆,她的父亲也不会死,如果不是梁京兆对她这些念头,她也不必惶惶度过她青春的日子,承担一个年长人对她的觊觎,这些是可以推给梁京兆的吧?但真这么想了,楚虞又不忍心,她觉得这样其实对梁京兆不那么公平。
她曾经没有根过,游来荡去过,但梁京兆好好的扶住了她的幼苗,让她在他手掌里长大,楚虞知道梁京兆愿意对她负责的时候,觉得一切才真正有了意义。可能梁京兆不爱她,但是梁京兆愿意照顾她,愿意让她获得欢乐和安宁。梁京兆是觉得值得的吧?她竟然是值得的,她竟然是值得被好好对待,有这个资格的。从前她只觉得自己是垃圾,现在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