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差点忘了你是个兵哥哥…”提起了“兵哥哥”,王立彬又不禁回忆起了童年红湖村的事情,“我跟你说过,我小时候村里头有个部队。所以,我比一般人更讨厌军人。”
何俊毅有些尴尬:“这…”
“他们踩坏我们菜地,出口骂人,老盯着小姑娘胸看,还总享有特权,吃香的喝辣的,他们的子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回忆起童年的往事,王立彬还是难掩愤怒,“那时候我很小,有个军官的儿子特别惹人讨厌。因为他爸总是能得到不少好东西,他也就特爱炫耀。如果光是炫耀也就算了,有一天,他居然拿着颗荔枝过来说要给我吃。你知道,我们上河是北方,哪儿见得到荔枝?接过那颗荔枝,我小心翼翼剥开壳儿,看着里头白嫩的r,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可就在我刚打算张口去吃的时候,他突然一巴掌把我手里的荔枝打飞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哈哈大笑说了一句‘你撒泡n照照自个吧!菜农的儿子也配吃荔枝?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里,躺着的何俊毅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飙起方言:“个斑马日的…”
王立彬侧过头望着何俊毅,眼里已经是一片释然:“不过我现在已经看开了,他们只不过是少数败类。他们抹黑的只是自己的素质,军人在我心目中,是任何人都抹不黑的。”
一句话竟把何俊毅说得感动起来。一时间有太多感动的话要说,刚到口边却又没了头绪。
王立彬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在下江这样一个大染缸里,想要保持不被这样的夜生活同化,真是挺不容易的。”
“哪里哪里,彬哥更不容易,每天要在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里生存,相比你,我一个小保安容易多了…”何俊毅讲话变得客气了许多。
沉默了片刻后,王立彬突然一声长叹:“有时候,我真的不想干了!但是…”
“不要‘但是’了!”何俊毅突然生硬地打断了这句“但是”,仿佛对这句“但是”已有太深的积怨,“有时候我很疑惑,为什么成天这样勾心斗角你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好像乐在其中?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也是个会累的人,既然你也会累,那还干嘛要继续斗下去呢?你自己都说了你这个总经理当得有多窝囊,为什么还要当下去呢?不如这样吧,我们都别干了,我们去做别的,随便什么,只要不再是这个行当,我什么苦都愿意吃!”
这一次,他终于心无芥蒂,勇敢地将所有心事表露出来。这一次,对正常生活的向往终于打败了对金钱世界的渴望。可是这一次,他仍然错误地估计了身边这位好兄弟,错误地估计了这位好兄弟的野心,和掉进权眼的深度。
“井鼃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突然,王立彬吟诵起了古文,仿佛前言不搭后语。
一头雾水的何俊毅有莫名的恼怒。
“井里的青蛙,不可能跟它们谈论大海,是因为受到生活空间的限制…”王立彬终于翻译起了刚才的古文。他的声音却空d而忧郁,“一只见过了大海的青蛙,还会再甘心回到它的井里去吗?”
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晰,清晰到让何俊毅说不出话来。
他空d虚无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就算它在大海里,什么狗p都不是,就算它严重适应不了海水,它也只有努力生存下去。因为它跟别的青蛙不一样,它是一只见过大海的青蛙…”
“够了,别说了!”何俊毅粗暴地打断了这无意义的“青蛙论”:“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不知是这样的粗暴吓住了王立彬,还是王立彬本来也刚好说完了,他真的像上次那样乖乖闭上了嘴。黑暗中又顿时笼罩着令人压抑的沉默。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时间一点点过去。也许是真的喝多了,也许是睡觉时间早该过了,两个人都没有了再说话的意思,空气中也不再笼罩着那种令人压抑的沉默。刚才所有的争论或诉说,都像是做了场梦,也许一觉醒来,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逝去的昨天就会被画上遗忘的句点。
王立彬翻了个身,手无意搭在何俊毅的肚子上。正要将他的手移开,耳边传来了他含糊不清的长长的一句话。
“……”
“什么?再说一遍?”何俊毅一时间没有听清楚。可是再问起时,王立彬却已经沉沉睡去了。
看样子,那应该是一句无意义的梦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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