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燕燕查到的线索断在了礼王府,但同样并无指正对方的实证。不过这也证明了裴绍以及他们先前查案的方向并没有弄错,虽然其中缘由仍然匪夷所思,但有了温燕燕留下的这些证据,他已然可以确定隐在殷绰背后推波助澜之人正是出自礼王府。
而礼王府牵涉的可不仅仅是温燕燕以及如今晏家、叶家及楚王的这几桩事,当年先帝与先褚王夫妇过早病亡竟也有他们的手笔。而真正让裴玉戈呼吸一滞的是,温燕燕在绝笔信中另有言明,先帝之所以没能及时察觉、甚至自己也深受毒害,皆是因为当初还是太子的萧栋从中为那些人遮掩。等先帝查到萧栋头上时,她已身染剧毒时日无多,彼时萧璨不过十一二岁,较之兄长萧栋并无为君的资本,废太子一事又牵连颇多,最后先帝有心无力,只得留下两份阴阳遗诏以备将来,若萧栋日后不堪为帝,那封废萧栋立萧璨的遗诏便会现世。
只是先帝病重时终是无法筹谋周全,也想得过于简单了,而温燕燕自接下秘密遗诏之时便已算到了她今日死局,这才有了如今桌案上如此多的扎实证据。
裴玉戈心中忽得生出一种猜测,或许正是因为老师遇害,平南侯作为奉诏之人中仅剩的那个手握兵权的老臣,才会在去年年中时那么突兀回到京中。
郭纵一直在旁边候着,见裴玉戈神色变了又变,最后猛地抚上胸口,只以为是裴玉戈旧疾复发,急忙奔上前小心询问:“王妃可是不舒服?药可在您身上…你,快去端水过来。”
书房内仅留着的那名亲卫闻令调头去寻水去了,裴玉戈此刻却抬手压住了郭纵的手腕,摇头道:“我身子无事,不过是…难以相信亲眼所见,心绪激荡才一时有些胸口闷罢了。”
郭纵顺着裴玉戈的目光低头去看那封被撂在桌上的信,即便是匆匆扫过一眼,他也被那封信上的内容震惊到了,一时竟缩手撤了半步,有些不敢置信看向裴玉戈。
那眼神就像是向裴玉戈企求一个答案,因为其中内容太过骇人听闻了。
“老师的为人我清楚,而且既是先帝所托,多半……是真的。”裴玉戈开口给了郭纵一个答复,此刻的他才从最开始的震惊与愤怒中抽离出来,重新拿起了恩师的绝笔信。
信既不是留给他这个弟子的,也不是写给温氏族人或是给外人看的,而是满怀着对先帝及萧氏社稷的忠诚与早知死局的决绝留下的给萧璨的一封信。对于裴玉戈来说,他此刻难以想象老师是如何在明知自己终会被害的情况下,依然坚持尽忠职守,将被时间掩盖的一切真相都查明并记下的。
明明她该知道的,她查得越多,就会加快自己的死期。可温燕燕依旧坚定不移地做了,甚至到死都没有走漏多一个字,连裴玉戈这个一手带过来的徒弟也是懵然不知。
裴玉戈的手抚上那一封封表皮褶皱泛黄的卷宗册子,心情无比复杂,这里面的东西只要披露出去,他们要救的人都能救得了,该受罚的人也都能得到相应的报应,可……也会颠覆朝堂社稷,这是那位龙椅上的天子不会允许发生的事。
“那……”
“有什么事现在要瞒着我说了?”
郭纵询问的话未出口,书阁的门便被一下子推开,端水返回的亲卫低头跟在萧璨身后,大气都不敢出。郭纵看到自家王爷来了,也是闭了嘴识趣地后退到堂下角落边站着。
萧璨的脸上并无怒意,只有刚刚睡醒后的倦怠与慵懒,他挥挥手,郭纵会意后退出书阁,端水的亲卫顶着压力将托盘放在桌案上后,也快步行礼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