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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接吻画面(1 / 1)

外面雨势渐小,但瞿思杨还是撑了伞。

他从那个混乱的街区走出来,汗浸湿了衬衫,仿佛刚经历过一场狂欢,漆黑无人的街道上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晚输了一千多万。

瞿思杨低头看了眼脚下,雨水砸湿了他的鞋子。

直接问慈父要,还是他卖点东西。

瞿思杨进了转角的典当铺,他把手腕上慈父送他的生日礼物取下来,放在玻璃柜上。

“能卖多少钱?”

老板看了眼那块表,又看了眼他:“最多63万。”

“6,63万?就这么点?”瞿思杨想,当时慈父可是花了几百万买下来的。

63万,怎么贬值那么快。

瞿思杨看着崭新的表,想到了什么:“你说的是美元对吗?”

“你在美国,不用美元用什么?欧元?英镑?”

那也只能卖63万美元。瞿思杨想了想,最后拿走手表。他不卖了。

他欠了1300万美元,就算把他带过来的所有东西都卖了他也还不起。

他看眼手表,已经十点半了,不知道银行还有没有人。

他掏出手机,犹豫了几秒还是给银行打过去了,电话“嘟”了几秒,一番操作后成功转到人工客服。

“喂,你好,我想问一下我账户里的那些钱是美元吗。”

“是美元。”

瞿思杨心终于安定了一会儿,他十分庆幸当初去中国玩的时候只兑换了卡里的一部分钱。

现在他只欠下一千万元不到。

瞿思杨看着手机备注里慈父那两个字,滑动了一下屏幕后,“慈父”两个字就被顶到了最上面。

“喂,爸。”

电话那头的人沉闷地“嗯”了一声。

“给我汇点钱。”

“多少?”

瞿思杨把手机拿开,转头看着那片街区,他喘着气,有些不安又有些激动地扯了一下嘴角。

“两千万美元。”

“明天我会让人转给你。”

慈父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过多询问。

瞿思杨怔了怔,好奇他为什么不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多钱,这不像他。

“没事就挂了。”

听着“嘟”的一声响,瞿思杨看了眼手机,已经回到主界面了。

居然就这么爽快的给他了。

真成慈父了。

不管如何,瞿思杨要到了钱,并且还多要了一千万,现在他也终于能定下心来。

他走回寄宿家庭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小洋房的灯全都关了,瞿思杨只能轻手轻脚地进去,找吃的,洗澡。

冰箱里还有点披萨,他热了一下,勉强下肚。他又泡了点麦片,拿了两片烤土司上楼,全程没弄出什么声响。

但康达爷爷的耳朵像是装了听诊器一样,在他进屋没两秒就醒了,从房间出来,站在楼梯口那看他。

正准备上楼的瞿思杨看到站在黑暗中,只有一束月光照耀的康达时,吓得连手里的盘子都要摔出去。

“抱歉,我吵到你了吗?”瞿思杨小声又很自责地问。

“司机说你去买礼物了,礼物呢。”康达俯视着他,本来就突出的眼睛这下就更加诡异。

瞿思杨在心底咒骂了一句,但还是乖乖把盘子放在地上,取出口袋里作为生日礼物的手表。

“我没看到满意的礼物,你不介意我把这个表作为礼物送给你们吧。”瞿思杨将表递过去。

“它值多少钱?”康达问。

瞿思杨盯着表说:“它挺新的,应该没贬多少值,价值60万左右吧。”

康达上楼,转身时瞥了他一眼,小声说:“他居然给你买这么贵的手表。”

瞿思杨听见了,或者说,康达是故意让他听见的。

每次慈父给他买礼物,康达都要这么说一句,一开始瞿思杨还会生气,但后来他就习惯了。

瞿思杨端着晚餐上楼,翻看了几眼桌上的书,往常这么晚他是能够静下心来看书学习的,但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是不自觉地回想起他在赌场的一切。

他的所见所闻,甚至他的感受,他现在全部都能清晰地复刻出来。

越这样静不下心,他越是感到疲惫,心脏和大脑像被安装了炸弹,又沉重又要担心它会炸掉。

他仰头看向洁白的天花板,妄图平静。

但实际上,他又开始想那个赌场老大和别人接吻的画面。

他当时手指伸进那个正太柔软的栗色头发里,像捧着他一样和他接吻,银色的唇钉和同样银白色的舌钉若隐若现。

打了唇钉和舌钉吻上去会不会和正常接吻是不一样的感觉。

会在一片柔软温暖里感受到短暂的冰凉吗。

瞿思杨很少见打舌钉的人,从小他的身边就站满了各种优秀的人,他们都遵循传统,循规蹈矩。

他们信仰宗教,相信宗教的一切,所以不会伤害自己的身体,会禁欲,会最大程度地克制自己的欲望。

所以瞿思杨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在现实中看到过打唇钉和舌钉的人。

他也想去打,但是如果被慈父发现了,他会死的很惨,会直接死无全尸。

瞿思杨嚼着干巴的面包,他没带果酱上来,真是高估了自己的口味。

反复做一个动作最容易走神。

就像瞿思杨现在反复咀嚼,脑海中就不自觉浮现他身上的纹身。

peeledbanana。

有趣的纹身。

还有胳膊上纹的,“ok”手势。

瞿思杨想到那个独特的纹身,那个手势是在2017年的时候在美国被一部分奇怪群体恶意解读,解读为“白色种族力量”,白人至上,黑人于是将这个手势视为对自己的侮辱。

所以他那个纹身是2017年之后纹的。

瞿思杨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高兴了一秒,随后又想,他没事揣测那个人纹身是什么时候纹的干嘛。

面包屑掉在书里,瞿思杨掸了掸,又想到他当时弹支票的声音。

以及那一句——“不会玩就别来,钱输光了还要问爸妈要。”

瞿思杨一把将书合上,把一旁的电脑拿过来放在腿上,将椅子后挪了一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看。

他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框输入“赌博”两个字后,又忍不住删掉。

赌博那么多种类,他要怎么搜。

瞿思杨回想了一下刚刚赌博的场景。

他和别人第一次赌是梭哈。和那个“臭小子”的赌局是他自创的规则。

梭哈他已经知道了游戏规则。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最后在框内输入了一个常见的棋牌赌博游戏,牌九。

牌九的游戏规则不是很难,瞿思杨默读了一边,大概在脑子里有了游戏思路。

但是如果要赌,他作为新手,肯定思路和手法都比不过老手,很容易被坑。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三点,瞿思杨眼皮逐渐昏沉,最后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康达的敲门声很响,似乎要将木门敲碎,瞿思杨被巨响吓得颤抖,电脑砸到地上。

“谁啊,门没锁,进来吧。”瞿思杨揉了揉酸胀的眼皮。

康达推门进来,“下楼吃早饭。”

又是“砰”的一声,瞿思杨差点出现应激反应。

他把地上的电脑捡起来随手放在桌上,然后去楼下洗漱吃饭。

“你昨晚到底去哪里了?那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出去鬼混了?”康达奶奶问。

“没有,就是去商场逛了一圈。”瞿思杨喝了口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味道怪怪的,“这是不是过期了?”

“过期一天。”

瞿思杨无语地把牛奶放下,走到水池边漱口,“我爸难道没给你们钱?”

康达端着红豆派过来,“过期一天喝了不会死人。实在忍不了你就出去吃。”

“好啊,我出去吃,给钱。”瞿思杨转过身看他们。

“等你自己的钱花完了再问我们要。”康达扶了一下眼镜,坦然地坐下边看报纸边吃饭。

瞿思杨将毛巾扔到水池里,随手拿起康达盘子里的三明治,咬住,几步迈上楼。

他把电脑和一些要用的书装进包里,又从抽屉里拿了一点现金,胡乱揣进外套口袋里,又拿了桌上的钥匙串。

最后看了一眼发型仪表无误后,他就离开这里了。

他打车去了城区的图书馆,把昨天落下的课程补回来,又把今天的课程学完,复习完。

一切都忙完,他习惯性地看了眼手腕,但现在上面已经没有手表了。

他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十一点。

早上他吃了一整个三明治,现在就是嘴有点干,饿倒不是很饿。

瞿思杨离开图书馆,找个寄存包的地方,先把这个累赘寄存进去。

肩上顿时轻松了不少。瞿思杨把门合上,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离他遥远的街区。

鬼使神差的,瞿思杨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康普顿。”

司机瞥了他一眼,好像在问:“你确定你没说错?”

“具体地址。”

瞿思杨想了一下,“随便找个街道停就行。”

窗外的风景逐渐从繁华到荒芜。

街边流浪汉和毒瘾者的数量大大增多,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瞿思杨也能闻到他们身上一股独特的臭味。

像是肉腐烂的味道又混杂着汗液的咸腥味。

这次瞿思杨没有戴口罩,他手背抵着嘴唇,碎发微微遮挡住视线。

“就停在这了。”司机笑着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他。

康普顿时常发生枪击事件,这个司机害怕也是正常的。

下车后,瞿思杨吸了口气,有点呼吸不畅。

街上人少,有的也是吸了毒衣衫不整倒在路边的人,瞿思杨从他们身上跨过去,一脚踩在针头上。

他盯着地上的针管和注射器看了一眼,像看见了什么病毒一样嫌恶地翻了个白眼走掉。

他朝着昨天赌场的方向走去,走进小路时,看到了墙上的血迹。

是昨天那个要找他泄欲的人的血。

血已经变得干涸暗沉了。

白天赌场人不是很多,大多数都是在赌博,不像昨晚,赌博的人远远少于吸毒的。

里面有人认出瞿思杨,知道他有钱赌得起,立马笑着迎上来,搂住他的肩膀。

“哎,你小子又来了。”他打了个酒嗝,肥胖的身体挤着瞿思杨,让瞿思杨有点犯恶心,甚至想直接开枪打死他。

脑子里一闪而过血肉模糊的画面,瞿思杨眼神变得有点异样。他低头看了眼那个酒鬼伸进他衣领里的手。

“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男是女。”瞿思杨偏头看他,目光冰冷。

但那个人酒意上头,根本不在意他是男是女,他一手拿着瓶酒,一手又从衣领伸出来,摸到瞿思杨的腰。

正要从衣服里探进去时,瞿思杨忽然拧住他的手腕,把他整条胳膊从自己身上拿开。

“这个赌场管事的人在哪里?”

瞿思杨练过射术,手劲很大,那个胖子被拧得以为自己手臂断了,忙叫喊道:“啊啊啊啊啊,轻点轻点,松手——”

“管事的有两个你问的是谁?”

“昨晚在这和别人赌博的那位。”

“昨晚?”胖子又喝了一口酒,更加醉醺醺的,“你是说拉查克,他最近不在这,你找不到他。”

不在这?

瞿思杨往里看了一眼,最里面那张赌桌确实空出来了。

“他昨晚赢了多少?”瞿思杨问。

“八九千万吧,昨晚慕名找他赌的人很多。”

瞿思杨默念了一下那个数字,这么多钱都够他退休养老了。

怪不得今天不在。

既然最近几天不在,那他也没有继续留在这边的必要了。

正要走,胖子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赌一局?”

瞿思杨面无表情地甩开他的手,“我只和拉查克赌。”

胖子看着他堪称决绝的背影。

只和打大哥赌的人他见的多了,但谁不是混迹赌场的高手。

眼前这个年轻人想必赌场都没去过几次,居然下狠话要和拉查克赌,真是嫌钱多,不要命了。

“胖子,干嘛呢?”阿斯顿问。

“昨天和老大赌的那个学生过来了。”胖子摇头,“本来还想占他便宜的,但他手劲也太大了。”

“他找大哥干嘛?”

“想继续和大哥赌吧。都输了一千万了,还敢赌。”

阿斯顿轻笑,“这是好事啊,你看看有谁敢和大哥赌第二次。”

“不过大哥说他要在泰国待上几天,那小子恐怕要等一会儿了。”阿斯顿看了眼敞开的门。

瞿思杨在酒店等了五天,每晚他都会去赌场看一看。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想等到拉查克出现,可能是不和他把钱赌回来心里觉得亏吧。

瞿思杨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赌徒了。

他去咖啡厅点了杯美式,苦涩的味道从喉头溢开,困意消散了一点。

如往常那样他走进那条小道,但是这次还没踏进去,他就听到了“嘭”的一声,脑袋撞墙的声音。

这个程度,绝对会撞出脑震荡。

瞿思杨躲在灯柱后面看,里面果然有人在斗殴。

只见那个黑人手里捧着一颗鲜血淋淋的头,被捧着头的那个人身体已经瘫软,顺着墙滑到地上,半天没有挣扎。

那群人说的是墨西哥语,瞿思杨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聊完没两句后就突然跑掉了。

瞿思杨没有听到警笛声,他等了几秒钟,内心挣扎不过,最后还是选择过去查看一下那个人的伤势。

他正想打电话打911,但想想还是没打,万一人已经死了呢,而且他也暂时不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跑到那个被打的面目全非的人面前,一眼就看到被血掩埋的没有光彩的唇钉。

“拉查克……”瞿思杨单膝跪在地上,将他扶着往自己这边靠。

手指按着他的颈动脉,还在跳动。

幸好还没死。

瞿思杨坏笑了一下,脑中灵光一闪,又将拉查克放回靠墙的位置。

他站起身,看了眼现在狼狈不堪的拉查克,果断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对着不同的角度以及伤口拍了几十张照片。

“谁让你遇到的是我呢。”瞿思杨捏了捏他沾着血的下巴。然后揽着他的肩把他扶起,找到一个公共的洗手池把他的脸洗干净。

瞿思杨看了眼手机,最后打了911。

到医院做手术时,瞿思杨一直坐在走廊上看照片。

等医生出来时,他赶紧把手机收起,上前询问状况。

“医生,他怎么样了?”

“你是病人家属吗?”

“不是,只是在路边撞见他了。”

“你真是个善良的人,”医生犹豫了一会儿,“等到他手术做完要安排住院,但是他身份特殊,医院只能允许他住三天。”

“那三天后呢?”瞿思杨问。

“安排出院,至于他去哪就不是医院的事了,你可以联系他的家属。”

瞿思杨沉默片刻,随后说:“嗯,我知道了。”

他决定把拉查克带去城区的酒店。

这个街区的的人肯定都知道他,酒店什么的肯定是住不了的,而且这里还有他的仇家,万一出院没几天又被仇家打了怎么办。

能去病房探望的时候,瞿思杨是抱着打算好好嘲笑他的心去的。

但在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的那一瞬间,心里面那些讽刺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的唇钉已经被医生取下来了,额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看起来奄奄一息。

瞿思杨捏了捏他的手指,自言自语:“我救了你,你可要好好谢我。”

拉查克重度昏迷中,外人说的话一点也听不见。

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加上头部软组织挫伤,有部分碎石块进到了皮肉里,需要取出,还有鼻骨断裂等一部分伤。

打他的人就冲着他的头打,并且是把他往死里揍。

往死里打,但是又怕他真死,最好是脑部损伤严重,智力下降,瘫痪。

瞿思杨推算着那些人的心里,看着现在病弱不堪,憔悴万分,可怜至极的拉查克,他小声说:“让你赌博赌的那么厉害,被人嫉妒了吧。”

突然间,拉查克手指动了动,但没醒,眼睛一直紧紧闭着。

住院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幸好瞿思杨在那几天里已经找好了酒店,一个价格高昂但是环境非常好的五星酒店。

住一晚大概两万。

离开医院的时候,拉查克还没醒,所以全程是由瞿思杨负责的,他搂着拉查克上下车,进电梯,把他扶到房间。

他给拉查克盖好被子,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肩膀,口袋里的手机从他进这道门开始就响个不停。

“喂。”

“你的包是不是放在路边的储物柜了?我们现在要打扫柜子,请您过来认领一下包。”

瞿思杨这几天在医院忙的焦头烂额,又是填表又是登记办理手续。完全把包的事忘记了。

“好,我现在就去。”他揉揉眉心,转头最后看一眼床上的人后就关门离开了。

包里的东西一点没少,瞿思杨看了眼里面的电脑,这东西带着太碍事了,不如平板。

他回了趟家,奶奶去和朋友散步了,只有爷爷在家。

“你这几天去哪了?”康达问。

瞿思杨两步跨了五个台阶,着急地说:“和朋友出去玩了。最近可能也不会回家。”

他把电脑往床上一扔,把抽屉里的平板和充电器拿出来揣进包里,急忙拉上拉链背着包离开了。

一秒没有浪费,一秒没有多待。

瞿思杨上了车,等司机开到酒店楼下。

车刚发动时,他心里有点不安,可能是因为刚刚走太急了,心跳有点激烈,呼吸有点喘。

也可能是他忘带了什么东西,但把房间在脑中检索了一遍他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瞿思杨手搭在腿上,掌心已经悄悄沁出了一点冷汗。

“叔叔你空调温度是不是有点低了。”瞿思杨问。

“那我把温度调高一点。”

车内没那么冷了,瞿思杨也觉得自己心没那么慌了。

付完钱,他拎着包进了酒店,刷卡开门的时候,拉查克还在床上安静地躺着。

头上纱布已经拆下来了,额头上青紫的伤痕有些碍眼,还有鼻梁和发际线的疤痕。

瞿思杨心血来潮地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伤口,略有薄茧的指腹在抚摸到伤口时能明显感觉到凸起,和与脸上其他细滑皮肤截然不同的粗糙。

拉查克睡觉时有一种有别于清醒时的乖巧,浓密卷曲的睫毛在轻轻抖动,但眼睛并没有要睁开的预兆。

做噩梦了?

瞿思杨注意到他的眼睫在动,但他现在呼吸很沉,肯定是睁不开眼的。

发现他脸色有点不对,额头渗出汗,瞿思杨赶紧掀开被子看了一眼他的身体。

那件单薄的病号服已经被浸湿了大半,瞿思杨握住他的手,幸好手是热的。

流那么多汗肯定要洗澡。

瞿思杨把被子卷到床的另一边,坐在床上把拉查克抱到自己怀里帮他脱衣服。

他把拉查克上衣脱了,现在可以看到他上半身的所有纹身。

除了后颈和胳膊,他的胸口心脏位置纹了一串文字,看起来像是泰语。

名字还是祝福语?

他的人鱼线上也纹了纹身,一直延伸到裤腰带下面,瞿思杨盯着那个纹身看了一会儿,随后一把扯下他的裤子。

依旧是一串文字,这一次看起来像是希腊文字,混杂着一些奇怪的图案。

他把拉查克翻了个身,查看了一下他背上的纹身,一条贯穿整个背脊的荆棘。

瞿思杨低头仔细一看,发现这条“荆棘”也是用奇怪的文字组成的。

应该是一些侮辱性词汇。

瞿思杨用手机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纹身全部都拍了下来。他真的很好奇这些纹身是什么意思,所以他要拍下来一个个查这些文字图案的意义。

看着全裸安静躺在床上的拉查克,瞿思杨突然恶趣味地拍了一张他的全身照,之后又觉得不太满意,从下往上拍好像并不能拍出那个东西的特别。

所以他干脆各个方位都拍了几张,他翻看着相册,最后终于高兴地,满意地收起手机,给他裹上浴袍抱着他去洗澡。

他把拉查克小心翼翼地放进浴缸里,手一直小心地护着他的头,生怕他一不小心再磕到浴缸边缘,磕出脑震荡。

调试好水温后,他就开始往浴缸放水。

说实话,瞿思杨长这么大还没伺候过别人。所以伺候起来极其笨手笨脚。

他拿着花洒对着拉查克的脖子,从脖子一路浇到脚,像浇花一样悠闲。

很快浴缸的水就溢出来了,瞿思杨赶紧将水头关了,他拿着抹上磨砂膏的海绵在拉查克身上搓。

不知道是拉查克皮薄还是他搓的太用力了,手臂那边直接红了一大片。

瞿思杨盯着那处惊讶了一会儿,他也没用很大力气,怎么就红成这样。

算了,还是下手轻一点吧。

瞿思杨小心且温柔地搓着,果然好多了。

还真是他刚刚力气用大了。

冲完,瞿思杨又给他换了水,又等水满,又为他抹沐浴露和洗头膏。

头部伤口太多,瞿思杨可不敢马虎,水太烫可能会把伤口烫伤,瞿思杨特意调了一个偏低的水温。

把头上的沫冲完,就要冲身体上的。

身体上的沐浴露不好洗干净,瞿思杨只能自己用手一遍一遍顺着水流,把他身上滑滑的一层抹掉。

每次摸到纹身那边的凸起时,瞿思杨心底就会短暂兴奋一下,像在心底开了个小礼花炮。

手掌完全覆盖住他胸口的纹身,掌心的皮肤在贴上深青色的纹身时像被羽毛刮蹭了一下,痒痒的。

瞿思杨也想纹身,但是如果被他慈父发现了,他那层皮可能就会被割掉。

仔细想想他也不甘心,为什么拉查克就可以自由地在身上纹身,而他有时候就连外出和朋友旅游都要和慈父报备。

“到底为什么?”瞿思杨越想越气,连帮他洗澡的心都没有了,拉查克就算臭死在床上也不关他的事。

“我到底为什么要救你。”

瞿思杨注视着拉查克的脸。

他为什么要救他,那时候他已经在那个巷子里,就算他不救,赌场的那些人出来也会看到他,也会救他。

总之拉查克无论如何都死不了。

“你真是命大。”

瞿思杨忍不住说。

他厌烦地晃了晃拉查克的头,烦躁地说:“快醒,你昏睡不理人的样子特别讨厌,快醒啊。”

拉查克依旧没醒。瞿思杨只好认命地替他擦干净身体,把他抱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自己去洗澡。

进浴室前他看了眼时钟,给拉查克洗澡居然花了他两个多小时。

瞿思杨无语地拿着睡衣进去洗澡。

他特意磨得久了一点,还洗了个头,结果出来也只才花了30分钟。

睡在拉查克旁边,听着对方极度平稳的呼吸声,他一点也睡不下去。

他从来没有和别人同床共枕过,就连他最好的朋友也没有,但是现在他居然和这个恶名昭着,臭名远扬的赌徒睡在一张床上。

真是耶稣成了二郎神,上帝开了眼了。

瞿思杨转过身,面对着拉查克,他平躺着,模糊的月光照着他线条流畅优美的侧脸。

唇钉穿过的地方有个小小的洞,缩在嘴唇下面,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瞿思杨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心底忽然说不上来的感觉,之后——

之后他就突然撑起胳膊,支起身,低头吻上唇钉的洞。

似乎觉得不够,他干脆含住拉查克的下唇,贪婪地吻着。舌头也过分地探进他略带苦涩的口中。

那几天挂吊瓶,拉查克口腔里的药味挥散不去,但瞿思杨一点也不在意,右手垫在他的脖子下方,将他的头微微抬起,卷着他的舌尖,缓慢又克制地吻着。

间隙,瞿思杨睁开眼看了眼身下的人,他眉目紧锁,看起来很痛苦,额头上一直在不断渗着细密的汗。

瞿思杨松开他,注视着他,又揉了揉他的后颈。

真的做噩梦了。

瞿思杨同情地轻吻了一下他鼻梁上的伤口,最后把被子理好躺了回去。

他睡不着,盯着天花板,情不自禁回忆刚刚那个吻。

吻一个昏睡的人算是最难受的,永远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也永远无法知道他是否对这个吻满意。

这就像在唱一个人的独角戏。

瞿思杨又转头看了他一眼。还不醒,已经昏睡了好久了,再这样下去怎么行。

难道要他一直照顾他么。

瞿思杨手撑着头,面对着他,安静地看了几秒后,他的心脏像炸掉了一样,心跳突然剧烈加速。

脑中的一个十分清晰的想法此刻像火山一样爆发。

他刚刚在和拉查克接吻,还是趁对方昏睡的时候。

“老天——”瞿思杨一把掀开被子坐在床边,弯腰手肘压在腿上沉思着。

这算是趁人之危吗。

瞿思杨转头看了一眼,只知道如果这个人是清醒的,是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做这种事的。

但是亲都亲了,拉查克难不成醒来之后还能记起来,找他麻烦吗。

瞿思杨看了眼电子钟,现在才凌晨两点,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他现在是一点困意也没有。

他需要时间缓一缓,至少最近他都不会和拉查克同床共枕了。

走到阳台,微凉的风吹得他清醒了几分,他背靠着阳台仰着头,但是余光总是情不自禁瞥向床上躺着的人。

瞿思杨拿了书到阳台上看,把前段时间落下的内容补回来。

日光渐渐超过台灯的亮度,瞿思杨依旧坐在躺椅上,看着平板上三个小时长的课程。

室内传来走路的声音,瞿思杨余光瞥见一个高瘦的人影,随后赶紧将耳机拿下,推门进去。

拉查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穿着瞿思杨先前准备的睡袍走到饮水台那边倒了杯水喝。

“你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瞿思杨问。

拉查克转头,眼皮微垂,神情冷漠:“我的唇钉呢。”

瞿思杨摸了一下口袋,将用装进密封袋里的唇钉给他。

唇钉已经被洗干净,泛着冷紫色的光。

拉查克手指捏着袋子,又问:“我的衣服呢。”

瞿思杨去把放在抽屉里的新衣服拿出来给他,“你原来的衣服上面沾了太多血,我已经扔了。”

拉查克接过衣服,随手脱掉睡衣,当着瞿思杨的面开始换衣服。

看别人换衣服不礼貌,瞿思杨条件反射地转过身,背后拉查克说:“手术费和酒店的费用是多少?”

“这钱不用你还。”瞿思杨说,其实他自己也不记得到底花了多少钱。

“手机借我。”拉查克拍了一下他的肩。

“你要干嘛?”手机里还有他的照片,可不能被他发现。

“打电话让他们来接我。”拉查克问,“你以为我要干嘛。”

瞿思杨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拿出手机点开通话界面给他。

“你现在就要走吗?”瞿思杨心里又是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怎么一醒就要走,就这么不想待在这里吗。

电话没人接,拉查克又打了一遍,瞿思杨不死心继续说:“今天外面有反对黑人歧视的游行,你要不过几天再走?”

说完还指了一下他肩膀上的纹身。

拉查克没理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来接我,尽快。”

他把手机拿到一边,问瞿思杨:“地址。”

瞿思杨沉默地看着他。

拉查克意识到他不打算说地址,于是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不用来接我了。”

他把手机扔给瞿思杨,拿着装有唇钉的密封袋走了。

在快要走到门口开门的时候,瞿思杨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压在墙上,但手还是可笑地,不可控地护住了他才受过伤的后脑。

拉查克眼神平淡,但瞿思杨却恨恨地收回护住他的那只手,对上那一双漠然的眼神后,心里的怒意更盛。

他拽住拉查克的衣领,狠狠把他往自己这边一拉,咬牙切齿地说:“我救了你,你至少跟我说声谢谢吧。”

拉查克说:“我会还你钱。”

“我不缺那点钱,我只要你跟我说声谢谢。”

“谢谢。”拉查克忽然笑了,“满意了吗,小白脸。”

瞿思杨怔在原地,拉查克一把推开他,要开门走。幸好瞿思杨及时拉住他,才没让他自己先走。

“我会把具体的地址发给你的人,你先在这等等。”

他松开拉着拉查克的手,慢慢低头转过身拿着手机开始发消息。

发完,他还特意把界面给拉查克看了一眼。

“我没骗你。”

说完,瞿思杨就后悔极了。

他刚刚在可笑的自证,就算他撒谎又怎么样,拉查克又不能拿他如何。

“你杀过人吗?”瞿思杨忽然问。

拉查克像看白痴一样看他,“废话,当然杀过。”

瞿思杨愣了愣,失神地问了句:“你杀过多少人?”

“几十?记不清了。”拉查克回到沙发上坐着,一手捂着头,明显还难受。

瞿思杨站到他面前,“警察没有通缉你吗?”

“你猜我杀的那些人在不在警方的通缉范围内。”拉查克揉了揉太阳穴,后脑现在还在阵阵疼痛。

看来那晚那个人下手挺重。

想到这,拉查克目光冷了几分,看起来有些十恶不赦了。在瞿思杨看来他现在就和新闻上那些杀人狂没什么两样了。

瞿思杨快要失望透顶地离开了这里,去了阳台呼吸新鲜空气。

当氧气灌进鼻腔时,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得到了净化。

他早该想到的,在那个街区,能混到他这个地位的身上怎么可能不背负人命。

但是那是活生生的人,即使他们穷凶极恶,但是又怎么能下得去手杀他们。

况且这种恶人自然有警察处置他们,根本轮不到普通人去管。

对于从小被教育善待弱小,关爱动物关爱他人的瞿思杨来说,他实在难以接受拉查克杀了人。

虽然拉查克并没有对他表现出实质性恶意。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瞿思杨低头看了眼,是拉查克的人发来的消息。

他们已经到了。

“你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瞿思杨就听到关门的声音。

室内仿佛在回荡着那道声响。

只剩他一个人了,瞿思杨忽然心里空落落的,看着立着平板,上面的课程没有暂停,戴着黑框眼镜长脸的老师一直在讲这枯燥无味的内容。

“无聊。”

瞿思杨一把将碍眼的平板压下去,然后走到护栏那边吹风。

视线下扫,他看到拉查克手插口袋,大步朝一辆黑色宾利走去。

瞿思杨看了眼车牌号,很正常。

在快要上车前,拉查克忽然抬了一下头,相隔甚远,但他知道自己的目光正直直对上站在阳台上一直看他的瞿思杨的目光。

对视后,瞿思杨竟然心虚地转过脸,手不自在地点着突出来的玻璃层。

“老大你在看什么呢?”阿斯顿突然从副驾驶把头伸出来。

“看一个小白脸。”拉查克勾起唇角,上了车。

“小白脸?你是说那晚输了一千万的那个?”阿斯顿问。

“嗯,”拉查克看着窗外,“人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那个黑人是从墨西哥偷渡来的,也没来过赌场,也没见过您。”

黑人,墨西哥。

拉查克想到一段往事,眼睛微眯,那该是几年前的事了。

仇家居然这么晚才找到他,看来路上偷渡花了他不少功夫。

“现在去,还是过几天再去处理他?”阿斯顿转头问。

“现在,另外,”拉查克抹了一下自己的鼻梁骨,“查一下我手术住院还有住酒店花了多少钱,把钱转给那个小白脸。”

“啊?”阿斯顿难以置信,“是他救的您啊?”

“怎么了?”拉查克问。

“在你回来的前一周,他来赌场找过您,好像是要和您再赌一次的意思。胖子当时跟他说你不在,他就走了,我以为他会离开这,没想到没有走啊。”

阿斯顿说了这么多,拉查克只淡淡地“哦”了一声。

车越开越远,直至完全消失在眼前。

瞿思心里杨依旧空落落的,他要找点事情做,于是拿着手机和耳机出去,在街上闲逛。

路过一家酒吧,瞿思杨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正要踏进去,一旁的人突然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瞿思杨看过去,认出他是自己的高中同学,格兰迪。

“嘿,你怎么在这?你家不是在英国吗?”格兰迪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

瞿思杨笑了笑说:“今年不去英国了。”

“哦,我知道,肯定是英国人很无趣对吧。”格兰迪哈哈大笑,“不说这个了,你呢,你怎么在这,这是酒吧,你要去酒吧吗?我记得你不喝酒啊?”

瞿思杨尴尬地笑了一声,往旁边站了一点,“不去酒吧,只是路过。”

“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好好学生是不可能去酒吧的,你肯定是愿意卖酒自己在家喝。”格兰迪长“哦”一声,又说,“我没有任何讽刺你的意思。只是发自内心的说。”

幸亏瞿思杨知道他的性格,并且自己也不敏感内耗。他都不敢想,如果换做另一个心思敏感的人和他聊天,事后会多想内耗成什么样。

“你说的对,我还是适合买酒自己在家喝。”瞿思杨挑了一下眉。

“欸,今晚阿卡拉家里开派对,去吗?”

阿卡拉?

瞿思杨回忆了一下这个人,高中的啦啦队队长,人挺好就是有点an,和她相处很容易被气到。

“去啊,怎么不去。”

“听说她在大学交了一个橄榄球队队长男友,一米九五,身材好到爆炸,总算满足她幻想中的恋爱了。”

俩人边走边聊,格兰迪还说,“她现在只告诉几个人她恋爱的事,让我们保密,她说要在派对上公布恋情。”

“她父母不是不允许她上学期间谈恋爱吗,当时不是说大学也不允许。”

“唉,可能这就叫真爱来了,谁也阻挡不了吧。”格兰迪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话说,我长这么大还没和别人接过吻呢,牵手拥抱倒是有,不过这算什么。”

见瞿思杨一直保持沉默,格兰迪用手肘碰了碰他,“你呢,你有没有和别人接过吻。”

接吻的话

瞿思杨回忆了一下,只有昨晚。

“没有。”瞿思杨面无表情。

“你也没有我就平衡多了。”格兰迪又笑了一下,“不过不应该啊,你长这么帅,应该有女孩子追求过你吧。”

“没有。”

说到女孩子追求的事瞿思杨就感到一阵无语。

上初中,有个女孩给全班送了自己做的曲奇,包装很精美。瞿思杨当时没胃口吃,就带回了家,放在冰箱。

结果被他那脑子缺根筋的慈父看见了,直接不过问他是谁送的,为什么送,一辆车开到学校就找老师反映了这件事,又找到送曲奇的女孩子家里,把那个善良的小女孩说了一顿。

隔天,他再去学校就受到全年级的排挤和鄙视,还被那个小女孩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当时那一天,瞿思杨说过最多的一个单词就是“rry”。

是我的错。

全部都是我的错。

“没有,没有女孩子追求我。”瞿思杨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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