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遥遥观望的百姓大着胆子走出家门,跟随这群“程杜的人”,奔向县丞大人的府邸。孙府门前人影渐多,更有些百姓不待亲卫前来呼喊,自发叫上家中人,拖家带口朝孙府赶去。
亲卫们渐入佳境,程荀却愈发感到身体的极限。将一对老妪老翁送至街口,叫他们顺着大路去孙县丞的府邸,她又匆匆转身,拖着虚浮的脚步,继续敲响下一户的房门。
不知送走多少人,她埋头在路上小跑,只听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呼喊:“主子!”
她茫然抬头,却见不远处,果儿提着灯笼,朝她飞快跑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竟已走到了家门前。
“主子!您没事吧?”
果儿见她面色难看,急忙扶住她的半身。程荀却反手抓住她的手臂,迅速发话:“果儿,将府里所有人都喊出来,去顺着人流,去孙县丞府上避难。要快!”
果儿慌忙点点头,将灯笼留给她,撒腿就往府里跑。程荀站在原地缓了缓,绕过孟府,继续往下一户人家走。
越往南,道路愈发复杂狭窄,分岔路交相连通。借着一点微弱的烛火,程荀走在千篇一律的街巷、屋舍前,只觉头晕脑胀,可脚步却丝毫不敢停歇。
程荀一面走一面喊,可接连路过几户人家,都听不见回应。她抹了把前额的汗,左思右想还是往回走,砰砰敲响第一户人家的门。
“有人吗!我是程杜的人!劳烦开开门!我送你们去安全地方避难!”
敲了一路,程荀嗓子眼已经冒了血腥气,手心手腕也钻心的疼。
紧绷的情绪在毫无回应的沉默中逐渐滑向崩溃边缘,她不知是丧气、还是愤怒,手臂发泄般用力砸在门上,破旧的木门竟然颤颤巍巍打开了一条缝。
程荀一愣,可随即,鼻尖陡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她心中猛地一跳,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灯笼暗淡的光照亮狭小的一间屋,屋中不过一床、一灶,连张桌子都没有。她循着那气味向里走,只见土炕上窝着一道起伏的人影,是个瘦削的女人,身上只盖了薄薄的一层茅草。
她心中已有所感,可双脚仍不受控制地向前。一直走到土炕前,她轻轻一推,女人僵硬的身子倒在床沿。
女人双目紧闭、面色青白,双手仍抱着前胸,一副御寒的姿态。程荀抬手一探,她已然没了鼻息。
程荀收回手,站在原地愣了两秒,闭了闭眼,而后猛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脸上手上都传来火辣辣的疼,程荀将扯过她身下的草席,盖在她身上。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快步离开。
陌生女人的死像是一瓢冰水,浇在她混沌发胀的头上,身体里的疲倦与困乏好似突然消失了。腹中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受,夹杂着恐惧与坚定,不断上涌,生生支撑起她一身胆气。
她晚来一步,救不了这个女人。